说起来他还有点生气,阎月刚才居然吞吞吐吐,不肯大方承认对他的感情,难不成她想改变主意、打退堂鼓了?不过为时已晚,他使坏地放在她腰上的大掌丝毫不放松,即使她想要推拒也太迟了。
阎月冷冷地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男人,然后暗暗用手肘使劲地撞上他的胸口,趁他吃痛之际一个漂亮旋身、轻甩长发,动作优雅又若无其事地成功摆脱魔爪。
他们两人打情骂俏的举止尽入眼底,阎日无视公然向他示威的风青阳,气定神闲地看着妹妹重申道:「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爱他吗?」
收起玩笑心情的风青阳也认真地偏头盯着阎月,虽然两个男人同样都在等待她的回答,不过希望得到的答案绝对不同。
阎月故意不看身旁的男人,一来不想受影响,二来不想加深哥哥有被出卖背叛的感觉。「是。」
「所以你希望我放过风家,不再找他们报仇?」阎日真的很心痛,想到唯一至亲的妹妹竟然背叛离弃他,选择投入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怀里,他心中的伤痛难以形容。
「爸爸和风家也有交情,他一定不想看到我们冤冤相报。」阎月并不全然是为了自己,她早在爱上风青阳之前,已无意报仇。
「我可以放过风家,一切既往不咎。」但阎日不会容许任何人夺去自己最宝贝疼爱的妹妹。「不过我们阎家以后不会和风家的任何人来往。」
言下之意,阎月不能和风青阳交往,更别说是长相厮守了。
「你根本没有宽恕风家的意思,你分明是存心刁难、志在拆散我们,说到底你只是换个方式来报仇。」风青阳忿忿不平地指责,他从没看过男人这么小家子气。
反观阎月则冷静得多,她无动于丧的沉思表情让风青阳莫名不安,他有预感她必会听从阎日的吩咐,果不其然,她悠然开口的回应,害他差点当场吐血身亡。
「好,我答应哥哥以后再也不会见他。」阎月瞬间下了决定,只要舍弃这份感情,便能换回两家和平共存、免去风家人生命受到威胁,她认为绝对值得。
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好像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无情女人说分就分,她怎能如此狠心,毫不在意地把他牺牲掉?风青阳抓住阎月的胳臂,一把拉过来面对自己。
「你不用理会他。」风青阳气急败坏地表明。「我不答应这种不合理的交换条件,我不会用你来换取风家的和平。」
阎月没回话,不过看着他的眼神已表明一切,她理智冷静得教他心寒。
「风少爷,你可以走了,我们两家从此以后各不相欠、互不往来。」阎日凛冽的声音插进来。「月,我们回去吧。」
阎月把风青阳绝不妥协的坚定俊容深深烙印进脑里,小心收藏在心底深处,然后按住他的手背用力拉下,两人从此一刀两段。
眼看阎月踱往阎日身后、推着轮椅离去,风青阳没法子挤出一句话,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浪费多少唇舌,都不可能令她回心转意,从来可以左右控制她的就只有她哥哥,而风青阳十分妒忌自己仍然不能成为那个唯一的存在,看来现在他可以做的只有——
「我对月是真心真意的。」风青阳上前挡住他们的去路,伫立在阎日面前低声下气的请求。「请你成全我们。」
要心高气傲的大少爷放低身段、放下自尊求人,尤其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自己,阎月百般滋味在心头,垂下羽睫不忍心看他。
风青阳不肯放手、垂首乞求的举动,不但未能获得阎日半分同情,反而令他更感厌恶。「既往不咎已经是我最大的妥协,你以为我真的可以宽恕风家、大方到把妹妹嫁给仇家吗?」
无惧阎日的恨意,风青阳诚心诚意化解仇恨,态度谦卑地一再恳求。「你要如何才肯宽恕风家、答应让我们在一起?」
好,既然他执意不退让,阎日就成全他!要得到别人的原谅宽恕,自然要付出桐当的代价。
阎日从轮椅的暗袋中取出手枪,随手丢在风青阳脚边,面不改色地撂下话。「只要你自废双腿,下半生坐在轮椅上度过,我就不再反对你们来往。」
同时暗暗倒抽一口气的有三个人,风青阳睨着草地上的手枪不动,阎月霍地盯牢风青阳,还有躲在一边窥视的楚嫣,也捏了一把冷汗。
阎日真是个残忍阴险的男人,竟然开出这种卑劣的条件,他压根儿没有成全他们的意思。
如果风青阳不答应、拂袖而去,那表示他对阎月的爱不值一哂,但是就算他真的自废双腿,男人的尊严与自卑心又会作祟,认为终生残废的他已配不起她了,所以不管风青阳如何选择,最终结果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结局不会是完满的。
一阵令人窒息不安的静默死寂过后,风青阳缓缓弯腰拾起手枪,他自信炯亮的目光盯牢阎日,深邃黑瞳内闪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知道他当下有了决定,阎月一阵心慌,想要打消他愚不可及的念头,故而飞快抢在他行动之前出言阻止。「风青阳,你走吧,不管你是否自废双腿,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这个女人总爱说违心之论、喜欢隐藏自己的心事,她要到何时才能懂得坦白的可爱,才会大声说出真心话?风青阳的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眷恋的视线飘向阎月,她的脸色居然有点难看。很好,起码她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相信自己接下来的英勇表现,会博得佳人更多的反应。
「只是一双腿便能换取深爱的女人,绝对值得。」风青阳潇洒地把玩着手枪,最后握紧枪柄、低垂枪口。
「不!」阎月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后疾步上前。
她不能亲眼看着所爱的人做出无可挽救的愚行,若就此铸成大错的话,会教她悔恨终生的,害哥哥终生坐在轮椅上已经太残酷,不能再多一个令她遗憾至死的不幸。
可是阎日的大掌却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插手干预,阎月迅速转头恳求哥哥,可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瞥见远处一个枪口正瞄准风青阳,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缓缓栘动。
一切仿佛在瞬间凝结,阎月的话哽在喉咙里,甚至忘了要呼吸,在她的世界崩溃前她奋力甩开哥哥的箝制,转身扑向风青阳,她知道自己的动作一定要比枪声还快,她不想有任何悲剧发生,她不要他死。
砰!无情的枪声响起,阎月扑倒在风青阳身上,两人双双倒在地上,阎月凄美披散的长长墨发仿如张开的羽翼,包裹着、保护着他俩,然而温热的血液仍然从身体流出,是谁的血?是谁中了枪?
怔怔看着被甩掉的手,阎日打从心底痛恨这只未能坚持到最后的手,为何自己没紧紧抓牢她?阎日仍然感觉得到妹妹的长发拂过他的脸庞,她独有的幽香气味还留在他鼻腔。
霍地站起来,阎日冲向妹妹身边,小心查看她背部的枪伤,两个男人同时心急如焚地叫唤。「月!」
一把从风青阳怀里抢过阎月,阎日紧紧搂抱住妹妹站起来,一边奔跑一边吆喝杵在原地的良仔。
「把车开过来,快!」
强忍着背部火烧般的灼痛,阎月睁开眼,高兴地拴住哥哥的脖颈,感动得热泪盈眶。「哥,我不是在作梦吧?你能走、能跑……」
「是的,是真的,不是梦。」阎日喉咙梗塞,胸口酸楚,心已被紧揪成一团。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阎月全身冷汗直冒,感到越来越虚弱困倦,但在她合上眼前,有一件事她一定要办到。「哥,我求你放过风家……放过风青阳……」
这个时候妹妹仍然心系在那个男人身上,阎日好不心痛。
「哥,答应我……放过他……」
阎日搂紧妹妹,终于如她所愿。「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太奸了。」阎月乏力地微笑,然后昏睡过去。
一点也不好!如果她有个万一的话,那就什么都不好了。他这个哥哥没能好好保护她,是他对不起妹妹,她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阎日发狂似地奔跑,拚命在心中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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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门外陷入一片死寂,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直挺着腰背靠在墙壁上的阎日,面无表情地紧闭双目,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事实上从来没人可以窥探到他的内心世界。
走廊的尽头站着另一个男人,正在猛抽烟的风青阳,没焦距的视线落在窗外某处,地上堆着数不清的烟蒂,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忧心仲忡、焦躁不安。
拿着咖啡回来的楚嫣经过风青阳身边,笔直走住手术室门外,她在阎日对面的长椅坐下,看看腕表,手术差不多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