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热呼呼的香片,一路上脑袋都在运转,这时也停不下来,依旧想着到了景德镇拜访“瓷舍”的负责人时该用什么方法让他倾囊相授……
砰!
一声浑厚的撞击在房内响起,他竖起耳朵倾听却是安静无声,四周除了窗外虫叫声外并没有其他的声音──
砰!
他的背僵了僵。
砰砰!
他皱紧眉头。
砰砰砰!
他的颈子与背脊跟着碰撞声抽动。
砰砰砰砰……
夏玄月放下手中的瓷杯,一步步地往最可疑的方向移动。
夏玄月微蹙着浓黑的剑眉,炯炯有神的双眼直盯着目标不放,但双脚却突然停住。
耳边的碰撞声越来越清晰,他深吸一口气从绿缎腰带里拿出一把金制钥匙插入锁孔里转动。
砰一声盖子被踢开,夏玄月还未从惊愕中清醒,一个娇小的人影已从箱子里坐起,柔荑还握着手绢在颊边猛□风。
“呼──我会被阿雪气死,还说这种方法可以在箱子里躲很久!”
她转身望着箱子下方一枚铜钱大小的洞。“凿那是什么洞,连一丁点的风都跑不进来,热死人了!差点被闷死在里面……”
突地,一道黑影猛地压了下来。
“夏望月。”他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让人浑身战栗。
夏望月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微抬头往上看,身子陡然向后弹,抓住箱盖砰的一声拉上。
夏玄月不禁摇头失笑,走回桌边坐下,瓷杯里的热茶已凉了大半,他又添了些,让茶水变得温暖又不至过热。
“望月,箱子里很闷。”
箱子里发出模糊的嘟囔声,听那语调似乎带着沮丧。
夏玄月只是笑了笑,又继续优闲品茗,此时传来敲门声,客栈小二端来晚膳。
一盘盘香味扑鼻的乡下传统美食摆满桌。
“菊花饼、鹅鸭包儿、莲花鸭签、南炒鳝……嗯,这鸭肉馄饨汤真鲜美。”
一声咕噜声从箱子里传出来。
“听说这里的荷莲兜子很有名,盐酱五味调和匀,豆粉作皮,羊肉、鸡头等入盏内蒸,松黄汁浇食──”
砰地一声,夏望月坐在箱子里,头低低地不敢抬头。
肚子好饿……
她压住肚子想抑止那丢人的声音。
“过来吃吧。”夏玄月将自己的筷子摆在身旁的空位。
“哥……”夏望月怕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肚子饿事小,偷跟事小,将箱子里的东西全扔了事大。
尤其里头全是哥看的书!
“还不过来?”
夏望月不敢迟疑,乖乖向前在位子上坐好,乖顺地拿起筷子夹菜,一下甜一下咸,一下吃菜一下喝汤,活像饿死鬼投胎,一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哥哥不骂她吗?
夏望月偷瞧夏玄月的脸一眼,只见他带着微微浅笑喝茶,见他如此她也安心地填肚子。
也对啦,哥的脾气是出名的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法惹他发火……这个荷莲兜子果然好吃……夏望月再夹起一块送进嘴里。
早知道她就死缠烂打,硬是跟着他来就好,根本不用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吃完早些休息,明日我让哈萨送你回去。”
夏望月脸色发青,刚才吃进去的食物硬生生地卡在喉咙,她瞪大双眼猛□胸口。
“咳咳──”
什么!?
第二章
庄严肃穆的佛堂里,一张以上等楠木雕漆、黑漆描金的供桌上除了佛像外,一旁还放了三个牌位。
“爹、娘,女儿奉上今天新做的饼,段叔说这叫糖蜜梅花饼,里头放了一整朵的梅花和刚采集的蜜当馅,外层皮薄而酥,段叔烤得金黄,虽然有点甜,但口感不错,外酥内软又不腻口,你们恩爱之余别忘了吃一口,倘若有什么意见,晚上再去找段叔和他说,省得他老是爱管女儿的闲事。”
女子转向一旁的牌位,清丽秀气的脸蛋瞬间垮了下来。
“岳亮师祖呀,都是您说许愿月饼能让人实现愿望,才让爹从继承秘方与器具开始,便执着于做出许愿月饼,差点连这家店都给卖了,还好有我接手开发新的饼来卖才又安稳下来。”
她没好气地睨了牌位一眼。“您可真会折腾,竟然搞出这种名堂,爹在临终前还吩咐我绝对不能卖许愿月饼,尤其是中秋节时,一定要大大鼓吹乡亲父老来买。”她拿着香拜了拜,起身将香插在香炉里。
“结果呀,饼半个都没卖出去,就连自家人都不捧场,为了这块饼,我还得和您的徒孙们打赌,就只为了拉拢生意,看能不能卖出一块许愿月饼。”
她转向父亲牌位。“爹都是您啦!我──”
“失火了!”
佛堂外传来惊慌的叫喊声,声音之大连关上门都能隐约听见。
童妍拉住裙摆快步往门口走去,一推开门,只见仆人们正从各角落窜出。
“发生什么事?”
她就近拉住一名丫鬟。“谁在喊失火?”
“听说是陈大婶的布摊子烧起来了。”
童妍心一惊。
“这怎么可以!”
她还托陈大婶替她从京里购一匹布,陈大婶说今日会到的!
她迅速往外头奔去,莲足上的铃铛跟着发出连串清脆声响,手腕上细致的链子也跟着晃动着。
她先是闪过回廊上端着水盆的丫鬟,路过云墙时又差点撞上路过的长工。
她才刚踏进店内,视线立即被门外的景象吓到。
街上的人惊慌地逃离,只见有些人手里还拿着木盆准备救火。
“快救火!”
“为什么会失火?”
她急忙跑到外头询问着一旁的夥计。
“据说是刘成那个恶霸放的火。”
“那个混帐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放火烧摊?”
“好像是陈大婶不给造路钱,刘成一气之下便放火。”
“造路钱?笑话!”童妍卷起袖子在店里头找了找,终于在角落找到一根拿来压面粉的竹板。
她挥了几下试试力道,随后又笔直地往门外走去──
“大小姐你要做什么?”夥计紧张地吞咽口水。
“给那条臭蛇一记当头捧喝!”她气得猛挥竹板。
“大小姐──”
“等一下!”
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人从里头奔出,他惊慌的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竹板,下巴上的花白胡须差点翘了起来。
“段叔你在做什么?快把竹板还我!”她要去教训教训那个刘成!看他还敢不敢随便乱放火!
“这是店里的生财工具,你怎么可以让它变凶器!”
“你别管我!我一定要去教训那个刘成,看他还敢不敢仗着他爹的官威为非作歹!”什么造路钱?就算刘成他爹是县令,路也不是他爹造的,他凭什么收造路钱!
“倘若大小姐真要打人也不该拿这根帮忙赚钱的竹板!”段叔紧紧地握住竹板不肯放手。
“我会很小心的。”
童妍也握住那竹板不放,两人僵持许久就是没人肯退让。
一旁夥计见了心急,客人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成了竹板下的无辜冤魂。
门外突然一阵骚动,路上的人很自动地往两边靠拢让出一条路,眼睛也瞪得老大。
童妍拉住门旁的路人。
“怎么?火灭了吗?”
“火、火是灭了,可、可是刘成也来了。”路人胆怯地发着抖。
“真的?”
童妍两眼发亮,抓着竹板就想往外走。
“大小姐,我不准你拿走这根竹板。”段叔抵死不放手。
“段叔!”
段叔因为长期扛面粉、揉面粉,所以肌肉非常结实,就算年过五旬,脸上也出现不少岁月的痕迹,
可力气却不输一般的年青小伙子。
“咱们吃饭的家伙怎么可以葬送在刘成那恶霸的头上。”
“我不管,我忍不下去了!”她怎么可以在听见刘成的恶形恶状后还装作不知道。
她要是不管,就不叫“好管闲事童小妍”。
她手吃力地往前一伸,手指快速地动了几下,只见段叔脸色大变,唇瓣也不停地颤抖,交握竹板的手指终于松了开来,只是抱住肚子放声大笑。
段叔突然放手,童妍收不住力道,不仅整个人往后退去,竹板也顺势往后弹,一声巨响在她身后响起。
原本把注意力放在陈大婶摊子上的人,现下全转移到这边来,只听众人一阵惊呼。
“有人被打晕了!”
* * *
童妍慌张地在回廊来回踏步,十指打了七个结,只见身旁的丫鬟来来回回,大夫也来过一回后便回药房抓药。
她在朱色栏杆坐下,但依旧专注地盯着房内,只要有一点动静她就又开始紧张。
她从来没打错人过,而且还是上门的客人。
都是刘成那个混帐害的!
可恶!
“大小姐,你怎么不进去?”
丫鬟端着热水走来。
童妍应了一声,丧气地低头把玩着手腕上的链子。
“刚大夫看过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真的吗?”童妍欢喜地抬头。
“大小姐,你为什么不进去?”看来大小姐准是怕被骂。
“呃……”
童妍精致绝美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热水呢?”房内传来呼喊,丫鬟赶紧端着热水推门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