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啊?亏你想得出这种剧本!”季晓橙难以置信的大叫。
“我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比赛啦,但柑仔是真的有在玩乐团,巷口那个蓝仔三个儿子喔,就常常跟柑仔去新竹市内的圆环唱歌耶!”季武雄跳出来,用台湾国语帮女儿说话。
喝了两杯高梁,开始有点high的黑泽野,竟然十分坏心的说:“听起来就像是那卡西,哇哈哈……”
季武雄已有七分醉,茫茫然的大声唱道:“有缘无缘,大家来作伙,烧酒喝一杯,乎乾啦,乎乾啦……”
季晓橙快要气炸了,爸爸居然帮着他们取笑她!
“阿爸……”她火大的按桌而起。
更过分的是,柳浪和黑泽野还不忘帮腔,一个敲筷子,一个拍桌子,让五音不全的季武雄唱得更起劲,最后三个男人仗着酒意大声喧哗,又敲又拍的重复那四句歌词,好不开心!
季晓橙想了想,今晚阿爸会那么开心,也是拜柳浪所赐,就暂时放过他们吧!
她之前还不领情,拒绝他想要以帮忙催讨帐款交换十次清洁猪圈的提议,没想到他确实有两把刷子,怎么她都不知道自己放在心里好多年的乐坛鬼手还是个厉害的打手?他不畏强权、不怕人多,一个弹指就让他们溃不成军,不仅要有足够的勇气,还要有智慧呢!
也就是着迷于这种似有若无的隐性特质,她才会从国中时就跟随着柳浪吧?
她看着柳浪连慵懒的笑容都是那么有魅力,不禁心头一热。
哼!她绝对会上台北,让他们对她刮目相看的!
第四章
翌日一早,心愿已了,打算赶紧离开乡下,以免夜长梦多的柳浪和黑泽野,正准备下床,精神奕奕的獒犬突然跑进客房,跳到床上,甚至挤到他们俩中间,一颗头在棉被里钻来钻去,咬出一张红色喜帖。
獒犬雄纠纠的坐在他们俩中间,柳浪和黑泽野不敢乱动。
季妈妈提着水桶经过,看到它嘴里咬着那张红色喜帖,欣喜的说:“弟弟,你怎么那么厉害?柑仔把喜帖藏在这里,你也找得出来?”
“啊!怎么……”季晓橙一踏进客房,就因为那刺眼的红而倒退一步。
柳浪心想,乡下这里的人,好像只要高兴,随随便便都可以走进别人的地方。
等到獒犬被带走,柳浪和黑泽野赶紧盥洗,决定快点回台北筹画选拔赛,以免在这里待得愈久发生愈多事,这里的磁场太奇怪了。
半晌,柳浪急忙向季家人道别,骑着风火轮号离开。
黑泽野则是坐进保时捷后座,吩咐司机快快开车。
季晓橙因为拗不过妈妈,只好开着装载车前往大饭店。
泊车小弟看见这辆布满泥沙的大车,不由得一怔。
季晓橙知道自己开着这么一辆装载车就来参加连锁餐厅小开和昔日同窗好友的喜宴,自然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但她才不管呢!
“季晓橙,三千六。”负责收礼包的同班同学林兰卉挑了挑眉,语带玄机的说:“没想到你还挺够意思的嘛!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本来今天的女主角是她,人家沈祖蔚农工毕业就跟她求婚了,结果……”赵翠珊抿嘴笑道:“说什么还没有想结婚的心情,现在嫁给他的是以前最好的朋友秦绣菊,后悔了吧?都二十二岁了,乡下这里还找得到几个小开?”
“以前祖蔚叫她不要整天跟蓝家那三个男的在一起,她就是不听,只要一有空,便在圆环和地下道抛头露面玩摇滚乐,谁受得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老是和一堆男孩混在一起?”林兰卉酸溜溜的评论。
“音乐有什么好玩的?又红不了。”她们都嫉妒个性大而化之的季晓橙,男人缘比任何人都好。
季晓橙大步走进宴客厅,自然没听到她们说的这些话,不过长辈、同学、同学的亲戚会在她背后议论什么,她可想而知。她迳自坐下,虽然旁边都是国中同窗,但早已与他们话不投机,那些眼神让她觉得来错了地方。
从小到大她总是困在同一个山城、同一个圈圈里,有时真想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新郎和新娘相偕进场,投射灯聚集在他们身上,所有的宾客含笑拍手。
“你也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秦绣菊一身白纱礼服。
“柑仔……好久不见……”新郎沈祖蔚再见到她,仍然心动。“嗯,祝你们幸福。”季晓橙站起身,诚挚的说。
“虽然在圆环和地下道看你们表演的都是路人与没事做的老年人,可是我还是想看你大展身手。”秦绣菊笑里藏刀,让人看不出她俩曾是最好的朋友。
“可以上台唱一首歌祝福我们吗?”
“阿菊……”沈祖蔚没想到妻子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不好意思,没有吉他,也没有乐团,我唱不出来。”季晓橙知道她是在刁难自己。
“台上那些老伯伯不就是我们请来的大乐队吗?”
旁人都听得出来,新娘故意奚落昔日好友,有人不明白为何,有人了解她们之间的过节,也不好出声说什么。
“还是不行吗?唉,我还以为我们的恩怨早就过去了呢,没想到你还是放不下,只有我一个人在剖心肝……”占了上风的秦绣菊假意叹息。季晓橙想要反唇相稽,却有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转头一看,竟是柳浪。
“不好意思,路上塞车,排演很久的婚礼祝福可以开始了吗?”他故意这么问。
这时,折回四合院的黑泽野走进来,把她的廉价吉他交给柳浪,“好好配合我的歌声。”众人心想,难道……真正心胸宽大的是季晓橙?她居然还找人来献唱?
原来他们两人中途改变心意,都想偷偷再帮季晓橙一点,好将清洗猪圈的工作推给对方,没想到在饭店门口碰上了。
柳浪出门前曾听见季晓橙和季妈妈的对话,认为季晓橙绝对有必要展现大方,最好的方法就是由他们假装是她安排的献唱人员,所以他要黑泽野回去拿吉他,再赶回饭店,他弹,黑泽野唱。
他们一走进宴客厅,刚好看见秦绣菊在刻意刁难季晓橙,不禁庆幸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我来唱。”季晓橙从柳浪的手中拿走吉他。
柳浪和黑泽野面面相观。她要自弹自唱?从她家、张三姑、附近邻居,甚至是刚才一路听见的闲语,都说她和什么姓蓝的三兄弟在街头表演,敏感又专业的他们自然不会留意,喜欢弹弹唱唱的年轻人不少,但都只是泛泛之辈,对乡下人,他们没信心。
季晓橙满脸倔强,缓步走到台上,神情瞬间一变,从容不迫的边弹奏吉他边唱歌。
“是Anna McMurphy的Deeper and Deeper?”黑泽野讶然。
她竟然会知道这么冷门的歌?柳浪看着站在台上的季晓澄,纤细却有力的手指硬实的压着随时变调的和弦,另一手则把弦线刷得强劲又流畅,这首歌不单单是指爱情,而是爱人与被爱里过着平凡的生活却不知不觉愈陷愈深的每一天,直到男人非得跟女人结婚不可。
表演的本人必须具备自己也相信爱情的甜蜜才行。
不知何时,在她的自弹自唱外,还加入了琴声,季晓橙疑惑的看向一旁,只见柳浪坐在原有的老人乐队那电子琴的位置上,即使是中古的普通电子琴,在他鬼魅的技巧下,竟然发挥意想不到的流畅感。
在柳浪柔情又俏皮的琴声带领之下,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竟比之前协调多了。
“简直是渐入佳境、水乳交融……”黑泽野很久没看见柳浪演出了,心想,那家伙听出了小橘子音乐里的不甘心,觉得不对劲,才上去救她的吧?
唱到后来,季晓橙不时回头对着柳浪微微一笑,柳浪还是没什么笑容,可是他的沉稳和浑身才华,把电子琴弹得清灵而响亮,不管怎样,都让她感到安心,何况她一向是崇拜他的啊!演奏完毕,季晓橙微微一鞠躬。
“谢谢大家。”虽然没有排练过,但柳浪竟然非常完美的配合她做了个没有瑕疵的结尾。
“哗……好啊!”全场宾客都起立,拍手叫好,好幸福的感觉。季晓橙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演,又都是认识自己的人,不免有出口气的感觉。
“原来你会自弹自唱啊!”下台后,柳浪边抽烟边问。
“我早就说过我会了啊!”她大声抗议。
什么嘛,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谢谢你帮我,你真的很厉害。”她由衷的说。不愧是音乐鬼才。
“既然如此,可以把另外十次清洗猪圈的工作送给K吗?”柳浪问。季晓橙不禁笑了,一次完美的演出,在柳浪的眼里只是拿来交换这件事,什么掌声、什么崇拜、什么完美演出,他全都不放在心上。
“吉他是我拿来的,划掉五次。”黑泽野也不放过这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