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过到掩面哭泣。那是一种为了自己喜欢的歌手的痛苦而感同身受的情绪吗?
柳浪想着,自己何时有过这种时候了?
他生来就对万物淡然,从来不曾将任何事挂在心上,就算那些年爱着Doll,也都是疯狂燃烧的态意,背负着道德和伦理而不能结合的那段时间,他也都抱持着静待太平的日子到来的心情,不曾为了谁真正的悲伤,也不认为世上有什么事是可以痛苦到令他割舍任何的事物。
目睹了Doll自杀的画面,他的痛苦、惊吓、不解、可惜多过了悲伤。但是,季晓橙竟然可以为了Doll如此感同身受,只因为喜欢他们的音乐。
是他太冷漠,还是……柳浪不懂,最近季晓橙的所作所为,都能轻易的挑起他从来不认为有需要改变的一切。
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她,抚摸她的头发。
季晓橙出于自然反应,偎进他的胸怀。
他只好轻轻的拥着她,让她在他的怀里哭泣。
他一直都在活在Doll的阴影中,以为再也没有力量可以抽离,可是他现在抱着为了Doll悲伤难过的季晓橙,忽然心生疑惑,为什么现在他是安慰别人的那个人?
内心对于同一件事充满了多年伤痕的他,在不知不觉中被泪流满面的季晓橙给依赖着,而他竟然可以坚强的因为这个依赖而获得力量!
第五章
季武雄和邻居们坐在院子里吃消夜,因为季晓橙交了个从台北来的浪人男友而沸沸扬扬,向来不爱罗唆也不在乎旁人眼光的柳浪没那闲工夫做澄清,只是被拉去喝了几杯参茸酒、几杯米酒、几杯高梁、几杯威士忌,不知不觉喝了一大缸混酒。
“哈哈哈……当我女婿的第一个条件,你通过啦!对,男人就是要会喝酒!你们看,他喝了那么多,都还没醉,你们哪个人的儿子跟他一样强?\"\"季武雄十分有面子。
柳浪微醺,喃喃自语:“用这种条件决定女儿的幸福,还挺危险的。”
虽然没被灌醉,但他的膀胱跟正常人一样,想找厕所,却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来到曾洗净他一身污泥的大澡堂前,西藏獒犬趴在那儿睡觉,他只好继续一间一间的找,终于在挂着粉色蚊帐的房间找到了浴室,他才得以拉下拉链,好好的解放一番。
季晓橙刚喂完猪,回到房间,将身上的护身符和手表拿下来,把头发包起来,脱下衣服,只剩内衣裤,抓起一条大浴巾,就要进入浴室洗澡,哪知一转头,看见一个长发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啊……”她惊愕的大叫。
柳浪的动作极快,飞身扑上去,捣住她的嘴巴。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引来所有的人,那就糟糕了,尤其好死不死的,今晚外头聚集一大堆因为长年务农而壮得要命的叔叔伯伯,更别说那只獒犬会怎么对付他了……尽管已经被季晓橙当成色狼了,他还是得捣住她的嘴巴。
“不要叫!”他贴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但被他从背后紧紧搂住,还被捣住嘴巴的季晓橙,晤晤啊啊的挣扎不休。
“我只是尿急,进来借个厕所,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他解释。
她斜眼怒瞪着他,一点也不打算相信他的说词。
“如果我真的那么没眼光,刚才就打昏你,然后圈圈叉叉了,对吧?”什么没眼光?你找死啊?季晓橙眼里的怒火更盛。
“如果你保证不叫,我就放开手。”她的表情一点也没松懈,摆明了绝不轻饶他。柳浪拿她没辙,有点想笑。这个坚持又火爆的乡下姑娘啊……
僵持了一分钟,他的目光往下溜,她的锁骨、她的胸部,然后是……他露出坏坏的笑容。
“虽然没什么看头,但是酒后乱性的人通常是不挑的。”柳浪收紧手臂,箝制住她胸下那柔软的部位,在她的耳畔说道:“本来是误打误撞,但我现在忽然又想要将错就错了,反正你都当我是犯人了,不做白不做,对吧?”
季晓橙又怒又惊,长这么大,不曾让一个男人如此贴近她,对她说着使坏又充满邪恶的话,看起来清瘦颓废的他竟然具有如此的力量,那满是肌肉而结实的手臂将她困得好紧,她同时想起了强而有力的他也曾把龙勇华那帮人要得欲哭无泪,在这村子立下英雄的口碑,但是同样的“恶势力”此时却拿来戏弄她。
见她双颊绋红,冒出热汗,季晓橙平时只要一生气就会不顾后果的急躁和冲动也消失不见,柳浪这才慢慢的松开手,与她保持距离。其实他不放手也不行了,因为在酒精的作用下,原始的饥渴逐渐高张。
季晓橙连忙将大浴巾披在身上,却不小心让放在桌边的几本书和几片CD掉落地上,她弯身捡了起来。
蓦然,柳浪看到了熟悉得令他心跳加快的CD封面,是“流浪的天使”第一张专辑,以正在滴血的艳红玫瑰做为封面,接着是第二张专辑,男人的手掌紧握着流着血的带刺艳红玫瑰,血沿着手臂滴落,再接着是他以swell之名于美国发行的三张吉他独奏、一张钢琴独奏。
“那只手……是你的手,对吧?”她见他注意到了,便开口询问。
“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
“感觉?”
“我想好多年了。你说,是不是你的手?”季晓橙一定要得到答案。
“不是……”他真残酷。
“怎么会呢?真的不是吗?”她好失望的噘起嘴巴,不断的看着CD封面。
“你直接看我的手不是更好?”柳浪提醒。
“对喔!”她连忙抓起他的手,翻来翻去,仔细研究。
摸着他的手,她就能感受到其中具有的强大力量,而他的手指修长,真正是做音乐的手呢,再对照CD封面那只紧握着带刺玫瑰导致鲜血直流的男人手,她眨了眨眼,喘了口气,大声嚷道:“明明就是嘛!”
柳浪笑了。看她从失望、生气,到细细研究他的手,而后恍然大悟,干变万化的表情真是有趣。
这几年来,她应该都在猜这个谜题吧?她竟能看封面就猜到是他的手,可见她对“流浪的天使”的热爱,对他这个贝斯手Swell的崇拜,每一个瞬间的不经意透露都让他觉得是礼物。
“你故意的。”她不依的瞅着他。
“太容易得到答案,就不好玩了,要自己亲身去挖掘,才会有乐趣啊!”
季晓橙压抑下心中的不甘,冷哼一声,“算你有理。”
“这么久的专辑了,你到现在还放在桌上?拿来当茶杯垫吗?”柳浪故意这么问。
“什么茶杯垫?到现在我还常常听这几张专辑,所以才会放在桌上。”她怪他不解风情。
柳浪的心头微微一颤,“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你有想过吗?“流浪的天使”突然人间蒸发,狭义上来说是消失了,可是我相信一直到现在,这世界的某些角落某些房间某架音响,还正在播放着“凡尔赛的黑”这张专辑。”说着,她把一片CD放进音响里,按下启动键。“这就叫永恒……”
永恒?这就叫永恒?柳浪的眼眸闪过光芒,陷入沉思。
“每个人都以为永恒是一直存在的,即使海枯石烂也不会变,所以非得要等到千古不化才承认那是永恒,但是,谁能活得了那么久?你不觉得吗?并不是什么事物保持原封不动才叫永恒,而是它的精神、它的原貌、它的故事,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有人记得它、传诵它,这才叫真正的永恒啊!”季晓橙热切的望着他,““流浪的天使”的歌曲今天能够在新竹圆环让那么多人跟着我一起唱,那是你们做到的一种永恒!”
“我还在犹豫这口要怎么开,你就先哭了起来,你哭了,我也忍不住被你感染,你想要说却没说出口的是不是等你回来怕我已不在……”音响里传来Doll悲伤的歌声。
为什么她说的话不时偷袭他那颗麻木的心?
“没想到你这乡下姑娘还挺有水准的嘛!”害怕落入Doll的悲伤里,柳浪赶紧转移话题。
“又来了,老是把乡下、乡下挂在嘴上,你们台北人吃的高级料理,还不是我们养的黄金猪,还不是我们种的稻米,还不是我们种的菜!”
柳浪就知道她会如他所想的不高兴的叨念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她,“我从不需要名片这种玩意儿,不过既然带了,就给你吧!”
她接过名片,努力的摊乎,低头一看,是被评为台北十大夜店的:“告诉你”PuB。
““告诉你”是你开的?她非常讶异,从来没有把他和这家PUB联想在一起。
“那里跟地下业余赛车的联络处是同一个地方,来的时候不要被吓到了。”
“你……觉得我可以去参加选拔?”她讷讷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