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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中的水明月也露出浅笑,“日安。”

  瞧他云淡风清的神态完全没有要为昨晚晚归的事给个解释的打算,即便她早知道实情,但还是希望他能稍微安抚她;他甚至对没掀喜帕这件事也毫无在意之情。

  他是否记得曾见过她一面?虽然他们未曾说上半句话。

  余美人并没有心急的询问,穿好鞋後,她缓步走至他身边。接过早巳准备好的长袍替他更衣。今天他穿的是一身簇新的赭红色缎袍,精致的刺绣花样绝对是出自名家之手。

  水明月没有拒绝,凤眼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光芒,直觑著面前仅及他下颚的女人。

  纤细单薄的肩膀,露在单衣外的白皙颈项,小巧的鹅蛋脸未施脂粉,有著专心一意服侍他的认真。

  他之所以娶她,就如同世人所看的一样,为的是余家遍布天下的茶庄和御赐封名的“天下第一茶”。

  艳府的商号同样遍布天下,无论是票号、杂货、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布庄或饭庄,只要牵扯上女人的行业,他绝对不会放过;偏偏有一项一直打不进市场中,那便是茶。

  艳城使用的茶叶虽为上等,却比不上南方余家的茶。

  向来要求使用的东西不论是吃还是用都必须为最好的水明月,曾喝过余家的“天下第一茶”,当下让他决定不管用任何方法,势必要让余家的“天下第一茶”完全属於艳城。

  於是,他娶了余家新上任的当家,也是余家唯一的继承人——余美人。

  他希望夫妻雨人相敬如宾,他不会亏待她,但也不会特别疼宠她,而她除了带来余家的茶叶,另外只需要替水家传宗接代就好。

  是以他从未仔细看过他的妻子。

  昨日他回房时,她已睡下。没有灯火的房间里他摸黑上了床,连看看自己妻子的心思都没有,累得倒头就睡。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的瞧著她。

  人如其名,她活脱脱就是个气质高雅、容貌瑰丽的美人。

  “夫君,今儿要上艳城吗?”余美人替他东上墨色的腰彩,随口提道。

  他愿意给她不愁吃穿的日子享受,唯一的要求只是——她必须不过问任何与艳府有关的事,最好是学会装聋作哑别插手。

  水明月不动声色,仍是一派温文尔雅,“从今而後艳府便是自家,如果娘子有任何疑惑,可以请问葛总管。”

  余美人颦起眉。

  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将她交给总管负责,她难道是嫁过来的下人,否则怎会归总管“管”呢?

  她敏锐的察觉水明月不愿她过问他的工作日程。

  “是的。”余美人敛容,乖巧的应诺。

  她能体谅艳府家大业大,他的忙碌自是不在话下,他们亦称不上熟识,料想再过一阵子,彼此间的隔阂感会消失的。

  “为夫的有样东西要给娘子。”水明月扬手按下她替他整理衣襟的纤纤玉手;掌心里柔软润滑的触感,让原本打算放开的手转而微使力握著她。

  “嗯?”余美人顺从的跟著他走到圆桌边倚桌坐下。

  水明月从虎皮交椅上拿起一本厚厚的书。

  余美人始终注视著他的动作,在他拿起书时,右手小指上的翠玉尾戒闪了下,随即吸引了她的目光。同样生长在富裕之家的她看得出那色泽和质地皆属上乘,同时发现水明月全身上不仅戴了那样饰品。

  他将书本摆在她的面前。

  “这是?”认真的瞅著书皮上斗大的三个字,余美人一时间没能意会他的意思。

  “艳城规”是指?

  “在艳府,不论是下人或是王子都必须熟读艳城规。”水明月轻柔温文的微笑像是刻在脸上不会抹去。

  成为当家後,水明月甚至连爹娘都不放过,年纪一大把还被逼迫背诵规矩的水老爷和水夫人,为了逃避儿子订下的艳城规,才会终年远游在外,不愿回府中共享天伦。

  “是吗?”这次她没有柔顺的应允,连翻阅艳城规的兴致亦无。

  她有种被买来当下人的屈辱感,即便他说不论主子或奴仆都得熟读,心头那块沉甸甸大石头仍是压得她不舒坦。

  他真当她是买来的下人?

  “我想娘子不会让我失望才是。”似是瞧出她不明显的反抗,水明月故意这麽说。

  清亮的墨润眼儿对上那双不够柔和的凤眼,窒了窒,她最後只得回答:“妾身清楚了。”

  或许,她把一切料想得太简单了,到底,他似乎不愿和她有太多交集啊!

  艳府里最偏旁的一座小庭院,弥漫著茶香。

  刚成为水家少夫人的余美人在水明月离去後,先见过了艳府总管葛京,然後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小庭院,偕同贴身丫鬟杏梅一起泡茶。

  “小姐……”一时改不了口的杏梅在接到主子苛责的眼神後乖乖改口,“少夫人,少爷今天也上艳城去了吗?”

  “祖业庞大,夫君守著家业至今更加扩大规模,委实忙碌。”余美人三两句便将水明月冷落她的行径合理化。

  “但,今天是新婚的头一天!”杏梅担心主子在夫家不快乐。

  “谁让你碎嘴的?”余美人制止她。

  “可小……少夫人,杏梅也是担心少夫人您呀!”杏梅委屈的反驳。

  眼见不远处有艳府的丫鬟经过,余美人扬手一挥,“好了,以後别乱碎嘴碎舌。”

  她想过,倘若不能和水明月做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那麼多留给彼此空间去做该做的事也没错,且余家在长安京也有不少分号,她得抽时间上分号去走走,打声招呼,免得让分号的掌柜说闲话。

  杏梅不敢再多说,乖乖在一旁替主子换水冲茶。

  过了一会儿,主仆二人面前的长廊有几名小厮与丫鬟踩著紊乱的脚步,匆忙离去。

  “少夫人,似是有急事。”杏梅拿著茶壶替主子斟满茶。

  “嗯。”余美人啜著自家带来的鸟龙茶,“许是前堂出事了。”

  一杯热乌龙下腹暖肚後,她缓声道:“收拾收拾,咱们上前堂去。”

  “少夫人要过去?”看热闹吗?

  余美人睨了在心中编派她不是的丫鬟一眼,“夫君不在,爹娘远游於外,这家如果发生了什麽事,不该由我来担吗?”

  於情於理,她都该去关心一下。

  艳府总管葛京一看便知是聪明人,假设他无法处理,她才会出面,否则她只消静静作壁上观便行。

  当余美人缓缓踏进前堂门槛後,便见葛京神色一片慌乱。

  “少夫人。”抬眼见到她,葛京连忙上前请安。

  “葛总管。”她漾出柔美的笑容,点头示意,“出事了吗?”

  “是……”葛京正要开口,猛然想起少爷交代别让少夫人过问艳府的大事,欲出口的话随即咽下。“小事而已,少夫人不用担心。”

  余美人水雾迷蒙的大眼里有著谅解。

  “那麽葛总管你忙吧。我就坐这儿,可以吗?”她可以从葛京的神色中看出事情的严重程度,也了解了水明月不让她插手艳府事情的决心。

  她应该是他的妻,却有种被当成贼在防的感觉。

  “差人给夫君去消息了吗?”

  “去了,只怕……”提到这儿,葛京的面色更是难看。

  “只怕?”余美人鼓励他将含在嘴里的话说出来。

  深吸口气,葛京决定全盘托出。“少爷只要一进艳城处理事情。通常不到子时是不会回府的。”

  “平时?他卯时便出门工作,要一直到子时才回府?“夫君在艳城处理商事时,下令不准打扰?

  “不准打扰还好,是根本无法打扰呀!”

  余美人听不懂他的意思,“葛总管,劳烦你说清楚点。”

  “少爷在批帐摺的时候,无论是谁叫他,都没反应的。”就是这样才麻烦,如今佟爷说来就来,即使差了下人给少爷送口信去,也不见得有办法盼得少爷回府。

  他当真醉心家业到如此地步?

  “来了!来了!佟爷的马车已在北大街尾,现下正往咱们艳府来了!”站在门口探消息的小厮跌跌撞撞地快步进来,也知道事态紧急。

  “这会儿该怎麽办呀?”葛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能让佟爷先回去歇著,改明儿再来吗?”虽然要万里长途而来的贵客在家门前折返有失礼数,但如今似乎也仅能如此了。

  “佟爷今天便要回边关了。”事情都撞在一块,情况著实不妙。余美人掐著下颚,沉吟片刻。

  “葛总管,开门让佟爷进来,另外派人去准备些婴孩的衣物和金手链。”

  “是。”葛京领命匆匆办去。

  接著她转向杏梅,道:“杏梅,去取春茶来。”

  “春茶?那可是茶农们为了小姐出嫁特地采收的……”余美人难得锐利的眸光一睐,杏梅只得乖乖去做。

  约莫一盏茶工夫後,余美人在前堂接待远道而来的佟邦雪。

  边关和塞外的民族们来往甚繁,更有通婚的关系,是以不同於长安京里的商人总带著温文之气,边关来的佟邦雪蓄著满脸的大胡子,体格也魁梧许多,服装亦有塞外民族的色彩,尤其嗓门更是不输塞外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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