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找上哪一个男人了?想到她唯一会用的方式,孔聿感受到的不是她的关怀,而是狂炽的妒火及愤怒。用她换来的东西,她真以为他吃得下去吗?她到底要伤他到什么程度才甘心?!
「拿回去,我不需要!」怒气让他忘了方才坐立不安的期待,往门外一指,说出狠绝的话语:「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你马上离开!」
莫子欢不但没走,反而重重地把东西一放,踢了鞋直接跳上榻,抬高下颔挑衅地看向他。「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
那举止更是让孔聿气得呼吸急促。他说过多少次了,别轻易上男人的榻,别随便玷辱了自己,为什么她一直不懂?她到底是不珍惜自己还是不在乎他?!
「我要成亲了,能上我的榻的,只有我明媒正娶的娘子而已,你快下去!」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话已先脱口而出。
成亲……是啊,他是该成亲了。当他返乡,家人一定会催促他尽快成家。他一直不愿去想这个现实的问题,却在情急之下连同难过心伤一起揭了开来。他想要的只有一个人,但那个人却不是他该娶的……
莫子欢忆起在日间遇见的那个姑娘。「你今晚吃了『元家面』的东西?」
这突来的问题让孔聿一愣。「你怎么知道?」古姑娘说那间店的料理名闻遐迩,特地请人送来。
他要娶的人是她?难怪她一副主母的架势。胸口扯痛了下,莫子欢咬唇,把心里浮动的怪异情绪抹去。「你成你的亲,我上我的榻,这又没有关系。」
她的观念里从不曾有礼教的存在,当然不懂夫妻之间会有什么羁绊和责任,她只觉得他还是可以和她在一起,并不会有变化。
「当然有关系!」孔聿怒声咆哮。「拜了堂我就会宠她、怜她,对她从一而终,我怎能背弃妻子做出苟且之事?你说得出我做不到!」
他不想用成亲这种谎言骗她,因为那会越让他感到自己的悲哀,除了她之外,今生今世他可能都无法另娶他人,但她的话让他失了理智。
要他怎能信任她?她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不是吗?就算是成亲也无法束缚她的所作所为,她一点都不在乎这无用的名分!
心头火直往上冒,莫子欢完全没办法接受他所说的理由。「谁说的?那些碰过找的人有大半都成了亲,为什么他们就没这种问题?」
「因为他们卑劣、无耻,我不是这种人!」怒火烧得他浑身发烫,但深沈的悲只却让他的心冷结成霜。
曾经以为他可以改变她,可以扭正她的想法,结果这一切都只是他在痴心妄想。他和她之间的鸿沟如此之宽,他根本无法跨越。
「我会返回家乡,成亲生子,我娶的妻子这辈子只会有过我这个男人,我们会忠贞不渝,白头偕老。」
他的心不断流着血,因为他口中的远景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他可以不是她唯一的男人,只要她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愿意与他忠贞不渝,但他该死地知道她做不到他的冀求!
「我只是想现在陪着你,你干么扯那么远?」莫子欢握紧拳头怒嚷。
她知道他会回浯州,在昨晚他和项沛棠聊天时她听见了,她一直要自己不去想,她未来会如何、是不是能跟他去,这些她都还不想去思考,她只想先好好感受他在身边的温暖。
但他不是,他一直拒绝她、打击她、泼她冷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们一见面就要吵架?以前他至少还会对她笑的!
「好嘛,我再也不对其他男人笑可以了吧?」如果他这么执着这一点,她也可以做到。
「不是这个问题,问题在于你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孔聿说不下去了,漫然的无力感压垮了他的双肩。不管他再怎么说,她就是不懂……
她都已经退让了,他还想怎么样?!
「书呆子、臭书生、死酸儒!」莫子欢气炸了,跳下床一把抓起桌上的东西用力朝他掷去。「我不管你了!」她忿然离去。
门砰然甩上,方才激烈争吵的房间里如今寂静一片。
孔聿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怔立半晌,然后才弯身一样一样地拾起,遗落榻前的绣花鞋攫住了他的注意。
她气到连鞋都没穿……他拿起,握在手中,沈痛地闭起了眼。须臾,他才压下激动的情绪,把鞋摆放于榻旁,熄灯上榻。
过了许久,那双原该闭上的眼,依然清醒地睁在那儿。
他好累,这番争执耗去他太多的心力,他应该累到一沾枕就呼呼大睡的,但他却睡不着,身体控制不了意志,不让他藉由睡梦获得短暂的逃避。
咿呀——几不可闻的开门声在寂静的幽暗中显得特别清晰,眼稍瞥见她的身影,孔聿赶紧闭眼装睡。
她只是回来拿鞋的,拿完就会离开,你睡了,你不知道她来了……他用尽所有的自制力,说服自己遗忘她的存在。
缓缓地,有只手温柔地抚过他的额,耳旁传来细微的叹息。
叹息声很轻、很短,却让他闻之恻然。孔聿勉强维持呼吸平稳,怕会被她发现他没睡,他不想再和她争吵了,每说一次伤她的字汇,他都心如刀割。
她收回手,就在他以为她要离去时,传来一阵窸窣声,然后丝被被人揭开,一副温暖的胴体倚进了他的怀中。
孔聿怔住。怎么办?他要跳起来把她推开吗?当他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环上他的颈际,轻轻地拥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窝,然后就没再动了。
那声叹息仿佛还在耳畔回荡,想将她推开的动作停顿了。她依偎着他的举止,就像是只受伤的小动物蜷缩在自己的窝。
孔聿内心交战许久,终于,他紧绷的肌理缓缓地放松了。就当他真的睡了吧,他真的狠不下心推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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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卯时了,该起榻了。」
睡得深沈的孔聿被敲门声惊醒,他愣了半晌,混沌的脑袋才清醒过来。
昨晚她在他怀中,他的心思一直无法定下,拖了好久才人睡,感觉好像刚合眼不久,天就亮了。
她应该走了吧……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明亮水眸吓得他呼吸都停了。
「别进来,我自己会梳洗!」孔聿急忙对外大喊,一边逃下榻。
「……是。」仆婢像昨天一样听话地离开了。
再次落进相同的窘境,孔聿脸都红了。连续两天都这样,仆人应该不会觉得他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回头看到她还好整以暇地躺在那儿,他急得大喊:「你还不快点离开!」
虽然今天的状况比昨天好上许多,至少他和她都穿着单衣,没那么衣不蔽体,但、这还是不对啊,没名没分他还一直跟她同床共枕,更何况他们昨晚还为了这一点激烈地针锋相对!
莫子欢慢吞吞地下榻,套上外袍后并没有马上系好,就这么让它敞着。
「快一点。」孔聿催促。他知道她不会在乎名节,但他还是会担心她被人撞见从他家离开所造成的影响。
她蓦地仰首,笔直地望进他的眼里。
「你到底觉得我哪里不好?」她不懂自己为何会这么耐得住气,没人可以给她脸色看的,就连多说一句她都觉得烦,却为了他,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声下气。
被她这么问着,孔聿哑然,她眼中那片纯净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到底是哪里错了?她明明是这么率真的个性,为何装满她脑里的却全是离经叛道的思想?
「孔大哥,怎么了,你不舒服吗?」略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古姑娘怎么会来?孔聿一惊,已没有心思回答莫子欢的问题。「你快走。」他抑低声催她,然后扬声朝外喊道:「我没事,我待会儿就出去了。」
是那个姑娘的声音。莫子欢拧眉,听到他要娶那女人时,她还不觉得怎么样,但他竟为了她急着赶她走,这就让她很不高兴了。怎么?他重视那女人比她还多吗?
「还是你先开门吧?」没想到古欣竟坚持不走。
孔聿轻啧了声,胡乱披上外袍,正想让她看一眼后尽快打发她走,结果腰间被戳了下,然后他就不能动了。
怎么回事?孔聿惊骇不已,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莫子欢睇了他一眼,随即往门口走去。
不能开、不能开啊……孔聿在心里狂喊,在她拉开门时,他的心跳都停了,很想能就此不省人事,偏偏她们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看到从孔聿房中走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古欣都傻了,再看清是昨天在「元家面」盯着她看的姑娘,她更加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孔大哥不让仆婢进去服侍,热心的仆婢把这状况告诉她,她已觉得担心,今天听到他又不让人进去,她忍不住直接过来。她是怕孔大哥身体不适却隐忍不跟她说,但她完全没料到里头竟有暗藏春色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