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隔开他们的那道门前,曾经以为天人永隔的人如今就坐在那儿,她梗住了呼吸,泪又不由自主地滂沱而下。
随后走进的孙沁来到她身后,偏头从门缝看去,也不禁好奇这位探花郎是什么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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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那头,两个相谈甚欢的男人已完全聊开,浑然不知隔邻的小房间发生了什么事。
「怪了,你文采很好啊,怎会只考上探花?」谈了一阵,项沛棠大感纳闷。他和状元、榜眼聊过,他们都不曾给他这种惊艳的感觉,而且孔聿这种谈吐有度的人应是当今皇上欣赏的人才类型。「是因为殿试太紧张表现失常吗?」只有这个理由才说得过去了。
「不瞒项兄,我……是故意的。」孔聿有点尴尬。
这件事他不曾告诉过别人,但他和项沛棠一见如故,许多想法、见解不需言明就已心领神会,难得遇到如此投合的好友,如果有所隐瞒他会觉得于心有愧。
「为什么?」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他肯定会觉得是在放马后炮,但出自孔聿口中,他完全相信。
「我会进京赴考,是为了谋得官职后振兴家乡。」虽然家中衣食无虞,但县城百姓仍有人陷于贫苦之中,唯有求得功名后才能帮得了这许多人,也因此他才会动了参加科举的念头。「而状元虽功成名就,却会受到太多瞩目,反而无法轻易离开,这和我赴考的立意相违背。」
「浯州……」忆起他的来处,项沛棠沈吟。气候温和、地产丰饶,却因离京城太远又没善加开拓交通,有点浪费了这个好地方。「这么说来,在分配官职时,你会自愿请调回乡喽?」
「是的。」孔聿颔首。这段时间他因身体关系不便远行,因此一直暂居镳局,只靠书信与家人联络,离家两年余,也该回去了。
「那我可得把握住你还在京城的时间,好好地和你把酒言欢了。」项沛棠帮他倒酒。可惜,他还满喜欢这家伙的,而且——他悄悄地往那道门缝看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子欢口中的那个人,若是,那可就有点不妙了。
「抱歉,我的身体不好,对酒不太有办法……」看到他端起杯子,孔聿面有难色。
「没关系,你随意就好。」项沛棠一点也没强迫他。
孔聿犹豫了下,举杯一饮而尽。对方是如此值得深交的朋友,可遇而不可求,他想喝下这杯酒,敬这段难得的友谊。
「一杯就好。」反倒是项沛棠担心他,不再让他喝。「你的身体怎么了?」
「之前受过重伤,内脏全受损了,再怎么调养也回不到过去的状态。」孔聿眼中浮现一抹幽暗,只一瞬,随即隐下,扬笑自嘲:「虽然变得弱不禁风,但至少比以前更像书生了。」
项沛棠没忽略那抹情绪。难道这就是子欢变得槁木死灰的原因?他很想深究,但这不是他该做的,两年后的重逢应该由当事人亲自揭开,而不是被他这个局外人破坏了惊喜。
「哦?想必聿弟之前体格很不错喽?不像我,一点武功也不会,老被我娘子嗤笑。」
打定主意要再另外安排机会让他们两人见面,项沛棠并未刻意探话,而是尽情和他谈笑,天南地北地聊着。没多久,他发现孔聿的脸色有点不对了。
「聿弟,你还好吧?」才那么一小杯酒耶,他脸红的样子却像灌下一大酒缸。
「有、有点晕而已。」发作的酒力让孔聿浑身躁热,神智开始浑沌。
不该喝那么猛的,他的身体负荷不了那杯酒,一下子就醉了,但,值得啊,聊得这么尽兴,值得啊,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今晚先到此为止,我送你上轿吧。」项沛棠无限惋惜。难得聊那么愉快,他以后绝不会再叫他喝酒了。
「项兄留步,我自己走……」孔聿起身,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按住桌子才没跌坐回椅。
项沛棠吓死了,赶紧上前搀扶。「我送你,拜托拜托,你千万别客气。」要命,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灌了他多少酒呢!
孔聿也没力气再推拒,只好让他扶着出了大厅,一路上走得东倒西歪,折腾一阵,总算上了轿。
目送轿子离去,项沛棠抹去额上的汗,吁了口气,走回厅堂。
「子欢呢?」看到孙沁在收拾桌面,项沛棠上前帮忙。
「你们离开她就回房了。」孙沁顿了下,才又开口:「她哭了。」
「回房了啊……」那他今晚就不方便找她了,只能等明天再说……忙着思忖的项沛棠隔了好半晌才将她最后那句补充听进耳里,眼睛立刻瞪得上如铜铃大。「你说……她哭了?」
「还哭得很惨。」想到自己刚刚应该也是和他一样呆愕的表情,孙沁不禁笑出。
「可恶,我没看到!」项沛棠很扼腕。大哭耶,子欢耶,这天下奇景他居然错过了?!
「你到底是要帮她还是笑她?」孙沁睨了他一眼。
「当然是帮她啊,可是、哎哟,还是很可惜啦!」项沛棠不断地叹气又叹气。「子欢还有没有说什么?我觉得她和孔聿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这么觉得……」
就在他们认真讨论的时候,有抹窈窕身影掠出了御史府,远远跟着那顶轿子,隐没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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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别撞到。」古欣指挥仆人把孔聿扶进房里,一脸担虑。
「古姑娘,你回……回去歇息。」发现她要跟进房,意识已变得模糊的孔聿勉强凝聚尚存的神智开口阻止。
「可是我要照顾你啊!」他醉成这样,叫她怎么放心得下?
「有他们就好。」孔聿虚弱到眼睛半闭,但话里的坚持不容反驳。他只想尽量和她保持距离,又怎能让她在深夜时进他的房?
「这……好吧。」古欣无法,只好离开。「你们要留心看顾,知道吗?」又看了他一眼,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走了之后,仆人为孔聿宽衣,服侍他上了榻。
连番的折腾耗去了孔聿大半体力,现在他只想躺在榻上,动也不想动。
「……你们也退下吧。」孔聿闭眼喘了好几口气,低声吩咐。
「是。」仆人为他覆上丝被,放下帐幔,然后退出房间。
孔聿陷入半沈睡状态,酒力让他晕沈沈地,又有点飘飘然地,他闭着眼,在黑暗中听到呼息声和心跳声交互回响着,分不太清自己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
恍惚间,有抹柔软覆住他的唇,手指爱怜地轻描他的轮廓,手抚到哪,温软的唇办就轻印到哪,掠过他的眉、他的眼,再深深吻上他,小巧的丁香探进,勾诱他为她启唇。
他挣扎着睁开眼,看到那双在梦中出现过千百回的眼,一如记忆中的圆澄清澈,里头不再冷如寒冬,而是盈满了深刻的浓浓情感。
他铁定是睡着了,孔聿迷迷糊糊地想。只有在睡梦中她才会出现,这么温柔,如此全心地给予。
看到他睁开眼,莫子欢笑了,她捧住他的脸,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忆起他对项沛棠说的话,心一阵扯疼。难怪他变瘦了,难怪他的脸色那么差,那一掌差点打掉他的命。
他活着,就在她的怀中……她不禁又俯下身吻他,手在他身上游移,感受他的温暖与存在,藉着触抚将他的改变和每一寸起伏烙进脑海。
她的主动带起了比醺然更加焚身的烈火,孔聿的呼息变得粗重紊乱,在该不该回应之间徘徊。
清醒时不断提醒自己的恨意,在意识模糊时少了自制强撑,就变得如此薄弱。
他爱她,即使她伤他极深,他还是爱她。他已经够禁锢自己了,让他在梦中稍微松懈一下,不为过吧?不然醒来时要面对她并不在身边的事实,是那么地让人难以承受……
他环上她的腰际将她拥近,大掌顺着她优美的曲线婉蜒,放任自己沈沦在她的诱人之中。
感觉到他的热切,莫子欢轻啮着他的耳垂,无言地鼓励他。
她也想要他,她不曾这么紧张过,心跳得好快,听到他闷闷的呻吟声,她的手探进他的衣襟里,更加撩拨着他。
「孔聿……聿……」她在他耳畔吐出醉人的低喃。
那绵软的呼唤瓦解了孔聿所有的理智,他翻身将她覆在身下,任由本能引领他品尝她的甜美。
这两年来他不曾睡好过,直至此刻,满腔的空虚及失落被满足拂去,他环拥着她软馥的身躯,唇畔扬笑,香甜地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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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微曙光方从窗棂透进,莫子欢就醒了。
她着迷地看着身旁熟睡的男子,纤指轻抚过他的五官,虽然他就躺在身边,温热的躯体在被窝里和她熨贴,她仍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