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肯定找到什么趣事,正在乱来,乐不思蜀——」
「不会啦,大爵士,我想霞跃不会乱来……」
松亚杰提着师长的行李,先出现。
客厅通向露台的那扇大窗,小敞一道可以逃离的缝,昨天才种在羊齿蕨让出的空位的球根,已静静地、偷偷地释出月下香气味。
他的感官灵敏,耳力好,听得到一切,有充裕时间翻出露台,走防火梯离开,但景霞跃一动不动,连衣服都不穿了,他想等这一刻,让他们看见他。
吊灯一亮,鱼缸增艳十倍,那奔游的、狂窜的,不像鱼,像一缸血,沸腾的血。
「霞跃!」有人大喊。
「你……」温老师的脸胀红。「这怎么回事?」声音威怒。听说海洋考古机构每年都有安排他们做全身健检,希望温老师的血压在正常范围内。
「你好。温老师——」
「你果然在这儿。」大爵士完全不意外,他拍拍震惊万分的老朋友。「你先坐下,我实在很怕你中风……亚杰,」叫了一下年轻人。「别站着不动,把行李放下,去倒杯水或泡个咖啡,茶什么的来给温老师,我也渴了。」
像一道威令,大爵士总是能教人不容抗辩地去执行他的吩咐。「喔,是,我这就去。」松亚杰将行李放在入口小厅门柱边,回头对还站在玄关的师长说:「老师、大爵士,你们跟霞跃聊聊——」唇边有抹诡异。
大爵士没看错。这海洋考古队奇葩的表情,很乐!
松亚杰哼起<Everybody knows>,旋足往厨房方向。
大爵士低笑,推了推浑身僵凝的温煴。
「映蓝!映蓝——」温煴吼了起来。
「我可以解释。」景霞跃出声打断温煴。「温老师,请别吵醒映蓝。」他离开通往屋子各房间的廊道口,移身至客厅中央面向露台的长沙发,站着等两位长辈过来落坐。
「向长辈报告事情前,先把服装仪容理好——你外婆应该教过你这点。」大爵士蓝眸睥睨景霞跃一眼,拉着温煴移动。
温煴回神,看着拨弄头发露出一只蓝眼睛的年轻人,有些惊讶,倏地转头盯着大爵士。
「就跟你说,孩子像父亲难管教……」大爵士无奈地摇头叹口气,落坐长沙发靠扶手的位置,调了调抱枕靠背。「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是你儿子?!」温煴一屁股坐下,岔了尾音。除了「大爵士」这个称号,没人清楚这个神秘的Blue Compass老板背景为何。
「嘘——」做个噤声手势,大爵士瞄一眼正穿上衬衫的景霞跃,低低地对温煴说:「小声些,他很不喜欢让人知道他是我儿子……多年前,他因为不想去念他外婆安排的绅士贵族学校,离家出走,无意间参加了BC的招募,我们父子才重聚……我妻子病逝后,他被他外婆接走,那老夫人不准我见他,我可是好不容易与这个儿子相逢的,结果他小子怪我这老子遗传一只蓝眼睛给他,害他成长过程不怎么愉悦,进了BC,竟不认亲……你懂吧,这是迟来的『父子冲突』——」
「我想与温老师单独谈。」穿好了衣服,景霞跃绕过矮桌,背窗而站,打断大爵士在温煴耳旁窃窃私语。
温煴冷声说:「我倒要你父亲在场。」
大爵士扬眉。
景霞跃皱凝一下眉,沈默落坐在软椅凳上。
「你不是要解释?」温煴盯着他,一副等着听的表情——好像他若没给个好理由,就要教他成为千百年后海洋考古学家打捞的对象。
景霞跃抬眸,俊颜认真、平静。「我这辈子只想和映蓝在一起,看她想组成父亲讲床边故事、母亲烤饼干做蛋糕的温馨家庭,或者,她研究古生物我随队维修仪器……只要她想过的生活,我都愿意给她——」
「真的吗?」突如其来的嗓音,柔得不像真实。「你说的……是真的吗?」
两位长辈齐齐回头。温映蓝穿着睡袍,美颜不是很清醒,像喝了酒,轻轻飘飘走向景霞跃。
「你带berlingot回来了吗……」手臂勾着男人的脖子,她坐入他怀里,蒙蒙双眼瞅了瞅对座长沙发的人影。「你真的在跟爸爸说话啊……我以为我听错了……」没有惊讶,她大概觉得自己在作梦。
「我们吵醒你吗?」景霞跃拉整她绑得歪扭的系带。
温映蓝摇摇靠在他肩窝的头,呼吸徐沈,吹吐他颈侧。「你们说,我在听——」
「映蓝,」温煴唤道。「旁边有椅子可以坐——」女儿这样腻在男人身上,让他重重皱起眉来。
大爵士笑着说:「看来年轻人情投意合,我们就别再说什么了——」
「我什么都还没说!」温煴这话有些咬牙,硬邦邦、恨恨地。
「你别担心啦,我以我景上竟之名保证——」大爵士一手拍胸脯,一手指向景霞跃。「这小子将来会继承Blue Compass,让你女儿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她要从事研究甚至不需要找赞助者——」
「我没要继承Blue Compass。」景霞跃打断大爵士。「你别乱决定我的未——」反抗的嗓音没了,他对上温煴斜睇的眼神,改口:「我会继承Blue Com pass。」
温煴沉沉颔首。
「老师,白兰地咖啡。」松亚杰单手捧托盘,走入客厅,把温煴常喝的饮料摆至桌面,也在大爵士眼前放一杯。
「谢谢你,亚杰。」大爵士执起杯子。
松亚杰瞥一眼景霞跃。「喔!映蓝也在——」
「她睡了。」景霞跃说了句,抱着温映蓝起身。「等会儿,我会给你机会——」他对松亚杰说,然后朝房间方向走。
「亚杰——」温煴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轻敲盘面出声。
松亚杰目光注视着两位长辈。
大爵士说:「温老师有话与你谈,你坐下。」像在命令宠物猫狗。
松亚杰拿着托盘,乖乖地就坐在景霞跃空下的软椅凳,面对两位长辈。
温煴叹叹气,道:「亚杰,老师对你很抱——」
「老师、大爵士,」松亚杰没让温煴把歉意说出口,直接征求地说:「等会儿,我可以在两位长辈面前,揍霞跃一顿吗?」
温煴愣了一下。大爵士哈哈大笑,点头说:「你请便。」
没一会儿,景霞跃出来了。「亚杰——」才开口。
松亚杰便拿着托盘,助跑似地快步趋向他,乓地一声,把托盘狠砸在景霞跃头脸。
一阵剧烈笑声,像喜事炮响,扬炸开来。
当夜,天未亮,景霞跃手拿冷敷袋压脸,肩背冯达朗的相机,走过破船喷泉,他背后的两个男人在说——
「你一点也没有失去情人的伤心凄凉模样……」
「大爵士,心在淌血,是看不到的……」
「不过,实在得谢谢你们老师用准岳父的威严让那小子继承BC,以后我轻松了……」
「有种解套的感觉……」
狐狸般的笑声,不知是谁发出的。
景霞跃猛一回头,杀人似地抛执装满冰块的冷敷袋。
啪!冰袋爆裂在破船边,一个人影也没,都逃了!有些帐很难算,恐成永久呆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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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温映蓝成了古生物学家,景霞跃自诩是尤物专家,把女乳眼罩戴在左眼上。人家都说他是浪子,游走在一支人体摄影团队与Blue Compass间,到那儿这儿修理精密机械、有的没的仪器,但他最常待在那位娇艳绝伦、在海岸沙漠研究化石时会穿比基尼的古生物学家身边。
只有温映蓝知道景霞跃眼罩上,美丽浑圆的女人乳房,是代表什么意义。
「这是符咒,女人看了就不敢接近我,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要接近你,变态!」她笑骂。
他揽住她,吻她红润的唇,两人躺在旅店柔软的大床中央,落地窗外飘着雪,冷雾铺天盖地。室内春意盎然,她摘掉他的眼罩,看着自己荡漾在那一片深情里。
「景霞跃……」她轻唤他。「我们这样好像在冒险——」
他吻住她,推摆腰臀,唇从她甜蜜的小嘴慢慢移。
她娇喘。「你在服丧……应该要禁欲——」
「外公才不来这一套。」他扬唇。
不久前,他外公在参加欢乐的嘉年华会过程中,躺在一辆载满热舞女郎的花车上,安详辞世。这个消息从他父亲大爵士——景上竟口中传到他耳里。他年少时,外公很疼宠他,他能顺利逃家,外公其实是帮凶,不用父亲的提点,他也想来缅怀外公。今日,外公的告别式正在「等待太阳」顶楼天台进行,他把对外公的孝心,交由一个肯定可以使场面热闹非凡的家伙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