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耐叔叔是好老板,得人缘。」温映蓝俏皮地说。
欧阳品寒摇头淡笑。丈夫每年生日,出版社员工都提前帮他庆祝,不占用他们享受家庭温馨的时间。今天,丈夫是完全属于她和两个孩子,不会有工作上的事拖着丈夫回不了家吃晚餐。
「不知道冬耐叔叔带什么客人?」温映蓝喃喃低语,又搞错一根银匙的位置。这会儿是皇荷庭注意到,他探手取起。两人互看,他有点冷,不语,把银匙摆至正确位置,然后退出餐宴厅。
「再练习练习。」Luisa拍拍她的手,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温映蓝窘笑。
「映蓝,抱歉。」欧阳品寒说:「今晚Luisa要提早回家,所以餐具餐食得全摆齐。」女佣不随侍桌边,不会有一面摆、一面上菜、一面收的情形。
温映蓝了解地点头,觉得自己在这儿好像多余了……
女佣Luisa告退时,她也有点想走。不过,冬耐叔叔带了另一个多余的人回来——」
「怎么是你?!」温映蓝真的吓了一跳。
「Ciao。」景霞跃跟在皇冬耐后方,踏进皇家。
「怎么是映蓝来开门?」皇冬耐站在玄关桌前,把手上的大小提袋放好。
「还有这些,皇老师。」景霞跃将手里的三只袋子交还给皇冬耐。
「谢谢你,霞跃。」皇冬耐一笑,接过年轻人帮他提的另外三份礼物。「对了,映蓝,你跟霞跃认识吧——」
「嗯。」温映蓝应了声,关上屋门,平定惊跳的心绪。
皇冬耐往客厅走,边说着。「海洋考古研究中心有几台仪器长时间故障,找很多专家修好又坏,坏了又修,前阵子,你父亲提议让霞跃来看看,中心于是向Blue Compass借将……」
「所以,你就来了?」温映蓝嗓音低低细细地发出,抬眸对住和她站在玄关的男人。
景霞跃扬唇,不急着跟男主人进客厅。「Ciao。」他对女人又说了一次。「是这样吗——」俯首,飞快啄吻她的红唇,他转身,迈开步伐。
温映蓝美颜瞬间烧烫。是怎样?他居然在荷庭的家吻她!在这个她以后要与他组成家庭的男人的家吻她!她冲上前,粉拳重捶他的背。他的手往后伸,抓住她,紧紧握在掌心中,很长的一段时间——像十个月——才放开,走离。
这个戴眼罩的男人,真的在眼前,温映蓝左手抚着右拳——真实的温泽——放松紧握的拳,柔荑轻覆在红唇上,她闭眼,静静在皇家偌大的玄关感受一份小小、微妙的甜味漫上心头。
「爸爸,你回来了。」女孩的撒娇,真好听。
景霞跃看着皇家小美女笑容满绽,像个公主,一身蕾丝圆裙、粉色皮鞋走到父亲面前。
「爸爸,生日快乐。妈妈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还有蛋糕……」皇若苏抓着父亲的手,报告着。
皇冬耐宠爱地揉揉女儿的头顶。「你怎么让映蓝姊姊帮爸爸开门,她和这位哥哥一样,是爸爸的客人。」他介绍景霞跃给女儿认识。
皇若苏礼貌地笑了笑。「你好。」
景霞跃点头微笑。
「你回来了。」欧阳品寒从餐宴厅拱门廊道走出来,款步迎向丈夫。
皇冬耐一手牵着女儿,也朝妻子走近。两人碰着了,站在看得见庭园夜色的客厅大落地窗前,亲密地吻嘴。皇冬耐搂着妻子的腰,说:「怎么不好好休息?我明明交代Luisa别让你下厨……」妻子前两天发了高烧,昨天好了点,今天就为他下厨做生日大餐,他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已经好了。」欧阳品寒笑了笑,伸手理理丈夫的发鬓。「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不要有烦恼。」
皇冬耐一笑,再次吻吻妻子。
「妈,爸回来了,可以开饭——」
「荷庭。」皇冬耐叫道。
皇荷庭走过来,看见客厅里站着的客人。这次,他意外了——父亲带回来的客人,真是那位独眼精密机械师?!
「这位是霞跃。你记得吧——」皇冬耐对儿子说:「去年在温叔叔的餐宴上——」
「我记得。」皇荷庭回道,眼神眺往景霞跃背后。温映蓝美颜恍惚,慢慢地自玄关小厅走进来。他说:「映蓝,准备吃饭了。你不是买了礼物要送我父亲,可以先拿出来——」
「嗯?」温映蓝呆愣。
「映蓝送的礼物吗?」皇冬耐期待似地转头看温映蓝。「冬耐叔叔先谢谢你,映蓝——」
温映蓝顿凛。「礼物!我放在——」
「我把映蓝姊姊的包包收进衣帽柜里。」皇若苏指了指玄关方向。
皇冬耐说:「喔!被若苏关住了,那不急,不会跑掉。」
「我们先用餐吧。」欧阳品寒看着年轻客人。
景霞跃敏感地把视线从温映蓝身上调回,对住欧阳品寒,抱歉地说:「请原谅我什么礼物也没带。」
欧阳品寒美颜和蔼。「当作在自己家,别拘礼。」
「霞跃这几天帮忙我们的机构很多,」皇冬耐对妻子说,步伐往餐宴厅移。「我硬拉他回来吃个便饭——」
「别这么说,皇老师,您邀请我,是我的荣幸,我很乐意。」景霞跃走在皇家夫妇后方,眼睛又瞅往斜旁的年轻男女。
温映蓝与皇荷庭齐步并行,像这屋里的另一对。
走在父亲身边的女孩回首,晶亮双眸抓住景霞跃乱瞟的目光。景霞跃朝她一笑,用气音低语:「你家好漂亮。」
女孩甜笑,转过头去,小手将父亲的大掌抓得更紧,依偎在父亲高大的身侧。
这个家庭的气氛很好,好到令人无来由地担心——要是有一天没这么好,怎么办……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吃过皇冬耐的庆生宴,景霞跃首先告辞,他表示难得来罗马,要以观光客的心情,步行回西班牙广场附近的旅店。温家正好位在西班牙广场,温映蓝说,那她与他一道同行,不麻烦皇荷庭送她回家。
两人同时走出皇家大门,夜色米金、米金地,不是月华,是一盏一盏建筑物壁灯晕放光芒,天空蓝靛靛,不算暗。大部分餐厅经营到晚间十一点过后,有些甚至到凌晨两点。
现在时刻九点半。景霞跃说:「映蓝,你不会走得太早吗?你跟荷庭不是在谈恋爱?」
他怎能如此平顺地问出口?温映蓝才有一肚子话想问景霞跃。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停定在一堵植物采顶的砖红石墙边,就着住家庭院散射的辉泽瞅他。「真的是专程来修仪器?」
「你不相信皇老师的话?」景霞跃不答反问,还道:「皇老师家的气氛很好。大部分的人应该都会羡慕那样的家庭——丈夫是有声望的海洋考古学家、妻子柔丽娴雅会做菜、儿子是新锐作家文化人、女儿温顺甜美,这个家庭太完美——」
「不好吗?」温映蓝打断他。她脸上有个叶片形状的阴影。
景霞跃昂首,看着探出墙外的丝兰。「没什么不好。」他继续走,没和她站在原地太久。
今晚太美好。皇家太美好。法式餐宴太美好。所有餐具排在一起,鱼叉肉叉长太像,她几次闪神要拿错,是他提点:「温小姐,这个香草蜂蜜烤鸭肉佐了柑桔汁,绝顶美味!皇夫人的手艺真好!今晚,我们两个很有口福……」没让她在荷庭面前出洋相。
拉开一段距离,温映蓝看着景霞跃走远的背影,她明白了,今晚的餐宴,他们两个的确是多余的,不完美的。
她连衣着都不对——若苏、品寒阿姨几乎是盛装,荷庭、冬耐叔叔更不用说,天天西装笔挺领巾光鲜——她和穿衬衫牛仔裤的景霞跃同一国!
温映蓝急步往前,跑了起来,追至景霞跃身边,牵住他的手。「景霞跃,我今晚做坏了一个派,像怪物,等会儿,一起到我家吃,好吗?」
景霞跃偏侧脸庞,眸光落在她微仰的美颜。像要证明,证明真的坏。温映蓝对着他的脸庞,兜上一个包裹。景霞跃接手,拆开一层一层锡箔纸、吸油纸、玻璃纸,在黯淡中,看见丑不拉叽的派。
他说了一句:「像蟾蜍。」逸出可恶的笑声。
她来不及生气,就见他探手取食,边走边吃,大笑,还说好吃。
葡萄卡士达香气悬浮晚风中,他们没走最近的路回她家,无目标地漫步,像人们说的,在罗马,有时间一定要走走路,去挖掘大街小巷不起眼角落里的惊人雕塑或喷泉。
他们俩很能走路,这是当然,他们一起走过好几次长着木麒麟的断崖险道。逛荡到维内多大道下坡尽头附近,他们在蜜蜂喷泉停留。这儿人少,不显眼,路灯光芒薄透,如纱飘罩过来。
坐在喷泉边缘,温映蓝柔荑撩着水,说:「景霞跃,要不要喝?」她掬水,像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