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下唇,朱小小坦承了,“没错,一个都是好的回忆,另一个却交错着不想回首的记忆,”她深吸口气,“可我知道了,我不该钻牛角尖的,敬恩是依附着勤敬才存在的,没有勤敬,哪来的敬恩?何况,不管是谁,你们都是同一个人,都是我爱的人。”
“天啊,你不会知道此时的我有多高兴,我以为这个心结你是打不开了!”
“对不起。”她抬起头来,盈盈的泪水滑落脸颊。
“傻瓜。”勤敬轻拭她的泪,“错的是我,我给了你我的爱,却没将信任给你。”
“你是用心良苦,你已经将满满的爱都给了我。”
“但是,有满满的爱还不够,你教了我这一课,小小,我的用心良苦中就隐藏着残忍的本质,那仍是一把无形的利刃,会让人痛苦的。”他不舍的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席话更让朱小小觉得自己好傻,老天爷给了她一个这么善解人意、会自省的男人,再想到那一堆关心他们的人,她温柔一笑,“我觉得好幸福喔,而且很多人都瞧见了,我突然好想去看看养我的爹、娘,还有,月牙岛。”说到后面,她的脸色一黯。
他懂,他都懂,因为他是如此的爱她,“好,我们都去,找个时间去看他们,去月牙岛。”
她点点头,“可我还想到了,我失信一对孩子,也该去看看他们。”
他笑,“玉格格的双胞胎?”
“是,记得他们依依不舍的离开时,我曾承诺会去看他们的,”她抬头看他,“我想,你就先陪我去看看他们吧,好吗?”
“千山万水,生死相随。”
“怎么说得那么——唔——”
勤敬深情的倾身吻住她的唇,他们已经谈得太多,而且水都凉了。
两人在浴桶里缠绵,结果地点选得不太好,加上动作太激烈,大部份的水花泼溅到外面,浴桶的水已去了大半,再加上两人叠在同一个方向,一个重心不稳,像翻船一样,桶子倒了,两人也顺水滑了出来,他们相视一眼,噗哧一笑,这一次的缠绵就结束在这个杀风景的笑声里。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趟至北京的远行,竟真的应了“千山万水,生死相随”的话。
*
阳春三月的一个上午,勤敬带着朱小小乘坐马车,长途跋涉到了北京的华亲王府,因为这趟路途遥远,所以两人没让静儿跟着。
才到华亲王府,他们就从老总管口中得知,华王爷在今年元月时身子康复了,所以已从戒恩寺回府,但才住半个月,或许不习惯繁华的京城,所以上个月,玉格格、华王爷跟双胞胎少爷就至近郊山区的避暑宅邸去小住了。
他们照着老总管给的指引,又花了几个时辰才抵达这位于秀雅寂静山色里的大宅院。
两名小厮在听完勤敬的自我介绍后,急急跑进内厅去将玉格格请出来,但在她身边吃点心的双胞胎冲得更快,在看到久未见到的朱小小时更是又叫又跳,开心的绕着她直打转。
“天啊,别转了,我头都要昏了,你们——”朱小小笑得好开心,“多了一岁,都长高了呢!”
勤敬看到玉格格脸色略微苍白的看着妻子,便说:“她说她跟孩子们有约,所以要信守承诺,她孩子气重,又说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先送拜帖,希望玉格格不要介意。”
“不、不会的。”玉格格虽然这么回答,但勤敬看到她的视线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妻子的身上。
而就在可以俯看前院的阁楼里,一双布满震撼的黑眸正激动而欣喜的看着跟双胞胎谈话的大美人。
老天啊,他那颗死寂的心在瞬间又活过来了,它正剧烈跳动着,冰冷的血液也开始有了温度,他感觉到已然麻木的身体有感觉了!
感谢老天爷,她活着!他深爱的女人还活着,可突然间——
他看到那名一身紫袍的俊美男子看向他深爱的女人,而她在看向他时,美眸中竟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及盈盈笑意!
不可以!他脸色一沉,双手握拳,黑眸在紧盯向那名男子时窜起沸腾的怒火。
“怎么了?”朱小小不解的看着突然抬头看向不远处阁楼的丈夫。
勤敬蹙眉,摇摇头。他刚刚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被人盯着似的,但那阁楼帘幕飘动,看来并没有人。
“走!我们带你到后山坡去玩,那里可以玩捉迷藏喔。”双胞胎突地跑上前来,拉着朱小小就往另一边跑。
“不要——”玉格格来不及阻止。
勤敬不明白的看着面无血色的玉格格,“你还好吧?”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那我们也过去看看。”
“呃——好。”吞咽了一口口水,她带着勤敬,脚步沉重的往后山坡走去。
“我听老总管说华王爷的怪病已经痊愈,真是恭喜。”
勤敬原想跟玉格格边走边聊的,但却发现她根本心不在焉,甚至是有些恍神,他蹙眉,试探性的站住不走,她却像游魂似的继续往前去。
他不明白,但还足连忙跟了上去。
令他错愕的是,这一整片后坡地竟然种植了一大片桂树林,而妻子已经乐不可支的跟着双胞胎在桂花树下追逐起来。
蓦地,一道强烈的山风拂来,桂花雨飘落而下,他注意到玉格格一脸害怕,偏偏那些落花顺着风势,尽往她脚边飞落,就见她不寻常的颤抖着,眼神恐惧的飘移,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似的,双手突地捣住耳朵,“不是我!不是我!”
“玉格格,你怎么了?!”朱小小连忙上前关心,没想到她又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急急的、害怕的推开她,“不要,不要过来!”
“天啊,不会吧?”她又像鬼了吗?
勤敬马上走到她身边拥着她,再看向脸色惨白又发青的玉格格。这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间,玉格格突然疯狂的摇头,然后双膝跪地的哭了起来,“小小,小小,这些树全是你额娘亲手栽下的!”
“什么?!”朱小小好错愕,勤敬也蹙眉。
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白花一再往她跪着的双膝及手边落下,翻飞又打转,玉格格早已吓出一身冷汗,在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长嚎后,她突然起身奔向朱小小,还紧紧的抓着她的双手,语无伦次的哭诉起来。
“你听着,你听着,那一天,你阿玛跟你额娘在月牙岛被杀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情景,后来,突然风起云涌,下起了狂风暴雨,打落一地飘零的桂花,然后,是血……好多好多的血……血染桂花……呜呜呜……”
“你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朱小小脸色丕变,激动的拉着她的手。这些事连奶奶也不知道啊!
玉格格崩溃大哭,“呜呜……我也在,因为我也在月牙岛上,是我把不幸带进月牙岛的……呜呜呜……”
“我说福晋,你怎么又为了那件莫须有的事在哭了?”一个带着心疼的低沉嗓音突地响起。
听见这声音,玉格格整个人一震,苍白着脸,颤抖着身子缓缓回头。
“阿、阿玛……”双胞胎看到自己的父亲竟也面露惧色。
朱小小第一次看到华王爷,她没有想到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年轻,一身绫罗绸缎,看来只有四十岁上下,五官俊美,有股阴柔气质。
“家里来了这么一位美丽又动人的客人,怎么都没跟我说?”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朱小小。
“我……我……”玉格格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不速之客,所以,玉格格也不知道。”勤敬非常不喜欢他看妻子的眼神,那太温柔,甚至带着令人费解的深情。
“是,呃——这是勤敬贝勒,这是他的福晋,也是七阿哥——”玉格格倏地住了口,因为丈夫冷峻的眸光突然射过来。
将这两人的互动全看在眼底,勤敬便直觉的问道:“玉格格刚刚说到月牙岛的事?”
朱小小这时也才反应过来,“是啊,怎么回事?”
“我来说吧。”华王爷深吸口气,微笑说:“其实那些画面全是内人杜撰出来的。”
“杜撰?!”勤敬跟朱小小异口同声。
“是,她跟遇害的七福晋是结拜姊妹,自从义妹遇害后,内人自责甚深,常胡思乱想,甚至幻想自己也去了月牙岛,因为若不是她让义妹跟那个男人相遇,就不会有这桩惨事了。你说是不是,福晋?”
“嗯……对、对不起……我……我又忘了……又以为……对不起。”玉格格说得吞吞吐吐,目光不敢看向朱小小跟勤敬。
勤敬拧眉,再瞟了另一边站着不敢动的双胞胎,疑惑更深。他记得他们曾说过——
“奶娘跟我们说过,阿玛一看到我们就会抓狂,说有鬼!然后还会把我们抢过去,说早该把我们给丢掉的!什么一个变成两个,我们本来就是两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