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婆婆立即拉着朱小小,叽叽喳喳将整个情形大略向她说上一遍。
勤敬趁这时间打量起“未婚妻”的父母,可怎么看都让人难以想像他们可以生得出像朱小小这样五官精致的孩子。
这对夫妻一身粗布衣,女的相貌平凡,毫无突出之处,男的虽然被揍得一脸乌青,但獐头鼠目,也不见奇特,不过,在听到他要娶朱小小后,他们眼睛全都闪闪发亮起来。
“好,好,嫁,当然嫁!”朱小小的娘眼眶都湿了。贝勒爷的妻子,这是天大的恩宠啊。
“那聘金呢?可以先来一些吗?我手头……噢~”朱小小的爹话还没说完,胯下就被老婆猛踹了一下,痛得他脸色发白,双手捣着在床上翻滚哀叫。
这一踹,让勤敬三人脸色都变了,同为男人,他们可以想像那有多痛。
但朱小小的娘再看向他们时,又是热泪盈眶的,“请好好对我们家小小。”
“你、你这臭娘们……一个捡……噢!”朱小小的爹话还没说完,妻子下手更狠了,直接挥拳打他的鼻子,两管鼻血立即流下,他又是唉唉叫个不停,勤敬三人简直是看傻了眼。
“娘啊,别这样。”她虽然习惯了,但总是有外人在嘛。
朱小小的娘突然一脸严肃的将她拉到勤敬的身边,“贝勒爷,你现在就可以将小小带……不对,至少要有个仪式,杜婆婆,请你帮忙张罗,我想让小小今天就出嫁。”
“好啊,好啊!”杜婆婆点头如捣蒜。
“娘!”朱小小不禁傻眼。
“小小,你听好了,”皱着眉头,她又把女儿拉到一边的角落去,再小小声的说:“你爹把你给卖了,你得去当邻城王老爷的第九个妾啊!若在今晚不能把赌债拿过去,他们明天一早就要来要人,所以为了你自己好,今天就跟贝勒爷走,听到了吗?”
她声音虽小,但勤敬等三人都有习武,听得一清二楚。
“这点都不意外,小小的爹好赌,好几回都是她娘不知到哪儿借了钱,才把她给守到现在的,而且小小猪肉摊的生意愈好,他赌得更大。”季治平受不了的摇摇头,小小声的向勤敬解释。
想了一下,勤敬从袖口里拿出一叠银票交给未来丈母娘,“这就当聘礼吧。”
小小的爹眼睛一亮,猛吞口水的就要起身抢,可马上又给妻子以手肘用力往后一打,口吐白沫的再度倒回床上。
朱小小的娘感激涕零的对着勤敬道:“谢谢贝勒爷,小小就交给你了,她虽然不识几个字,但她是个好孩子。”
她还是个文盲?勤敬脸都快绿了,他无奈的看着朱小小,眉头突地一蹙。
此时她没有说话,静静的伫立,全身竟散发一股颠倒众生的天生贵气,但这样的感觉只有瞬间,在她开口后,那种感觉立即不见。
“看来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也得认了。”这话她是对自己说的。
有没有搞错,这话听来好勉强!勤敬挑起一道浓眉,对上那双也投射过来的明亮秋瞳,虽然她还没说话,但他就是能从那双圆亮眼眸里看出她仍有所求。
“爷的家在哪里呢?”她问。
“天津。”
“那回来看娘一次可远了啊。”她头一低,肩一垮,静默一会儿,才再抬头看他,“爷很有钱吧?”
“当然。”天津的勤王府富可敌国,天下人皆知。
“那可以再多给我娘一些钱吗?”她一脸认真的问。
“小小!”朱小小的娘诧异的瞪大了眼,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小小声的训诫,“娘不是敦过你,做人不可以贪心?”
“我知道,”她先跟娘点点头后,又一本正经的看向勤敬,“我不在家帮忙,娘肩上的担子会愈来愈重,我爹又是个废人——”
“好啊,你这臭丫头!”原本还对女儿懂得多敲些竹杠而开心,没想到话锋一转,竟批评起他来,朱小小的爹火大的冲过来就要挥拳揍她,但人还没打到,就被动敬大手一捉,点了穴后又扔回床上去,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勤敬冷睨他一眼,这才看向两名友人,两人明白的从袖口掏出些银票给朱小小的娘。
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显得有些无措。
“放心,小小的娘,这只是暂时借给你女婿的,回客栈后,他就要还钱了。”黄子健看得出来她拿得并不安心。
“那现在可以办喜事了。”季治平笑着看向好友,两人迅速交换一个奸计得逞的笑意。
一向灵光敏锐的勤敬却错失了这个奸笑,但怪不了他,实在是这一连串意外来得快又急,他来不及消化,头昏脑胀了。
朱小小的娘微笑也哽咽,她不舍的看着女儿,再看看俊朗儒雅的贝勒爷,老天爷还是长眼的啊……
*
第2章(2)
在杜婆婆的强力放送下,朱小小要嫁贝勒爷的消息在整个市场沸腾了起来,大家争相走告,老老小小全动员帮忙下,没半天光景,新娘已头戴凤冠,一身大红嫁衣,红头巾也盖好了,拘谨的坐在残破的屋子里,让被两位好友半推半就拉来迎娶的勤敬给迎上了轿子,直接扛到季治平所住的大宅去。因为他家刚好没大人在,他这名少爷便作主把家里的客房当新房,派下人将里里外外布置得喜气洋洋。
而黄子健则充当礼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像是担心有人后悔似的,他喊得极快,而朱小小的爹娘也怕有人后悔,头点得一样快又急,甚至担心贝勒爷会看他们这对寒酸的父母愈看愈讨厌,所以匆匆打包近半桌的菜后,就先回他们的破屋去慢慢享用了。
勤敬也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好像是在一阵兵荒马乱中完成了他的终身人事。
最可笑的是,竟然还有不少男人流下男儿泪,说是舍不得朱小小,真是莫名其妙,他还想让出去呢!
不过,他跟朱小小早早就被送进洞房,在众人的笑闹声中喝了交杯酒,而外头一场热闹非凡的筵席也已开桌,他被好友硬拉出去连灌了好几杯酒,就连那些热情朴实的老百姓,个个也是豪爽的对着他直敬酒,让他不得不抓准时机溜到后院去稍喘口气,免得喝挂了。
吐了口长气,他抬头看着月儿。
老天爷,朱小小真是他命定的伴侣吗?
一想到她那些三教九流的粗俗亲友,他的额际就微微抽痛起来。他会不会太过羡慕御沙跟夏芸儿的爱情,所以一头栽入命中注定的迷思里,而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别喝了,杜婆婆,你醉了!”
寂静的后院里,突地传来另一个焦急的声音。
“喝,当然要喝,不过我没有醉,只是太高兴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一开始黄少爷跟季少爷来找我……嗝!”杜婆婆打了个酒嗝。
她的话引起勤敬的注意,他往后退一步,将自己隐身在月光下,就看到一名小姑娘扶着脚步不稳的杜婆婆,口中直嚷着“你醉了”。
“没、没有,我说他们两个少爷来找我,因为我跟小小很熟嘛,他们要我帮忙,要我一大早啊,带着小小到……”
勤敬愈听愈不敢相信.该死的.他娶朱小小,竟全是好友们携的鬼!
黑眸窜起怒火,他猝然走了出去,大步经过目瞪口呆的杜婆婆及她身边那名小姑娘,直接到了新房,拉起仍端坐在床上的新娘子,“我们走。”
“走?”走去哪?
但勤敬也不说,只是绷着一张俊颜,扣住她纤细的小手,拉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她,穿过莫名其妙的众多宾客后,直接上了府外的一辆马车,就往她住的破宅子驶去。
“怎么回事?”
众人议论纷纷,季治平跟黄子健这才看到杜婆婆神情紧张,在后院拱门旁拚命跟他们挥手,他们不明所以的走过去,在听到她说了什么后,差点没有昏倒。
完了,勤敬肯定是去退货了!
不久后,勤敬的确拉着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朱小小回到破屋,向她的父母说明完这整件乌龙婚事后,面无表情的道:“我跟小小姑娘尚未洞房,也算是完好无缺的将她归还。”
“抱歉,货物既出,概不退货。”
这可是头一次,朱小小的爹娘口径一致,虽然他们的理由大不同。
对朱小小的爹来说,那厚厚的一叠银票多吸引人啊,何况女儿嫁过去了,虽然是泼出去的水,可相信三不五时,孝顺母亲的女儿多少会捎人塞些银两给她娘,这不等于有了一座金山银矿可以挖了?
而朱小小的娘想的却是女儿能嫁给贵族,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不必像她一样,苦了大半辈子仍是两袖清风,为钱辛苦为钱忙。
所以两人很坚定的将勤敬请了出去,也给女儿使个眼色——下回别乖乖让人带回来,免得被丢下了,那可怎么办?
瞪着被关上的破木门,勤敬有股想一脚踹破它的冲动,但他忍下来了,看向仰头看着自己退不了货的新娘,“好了,你也明白事情的始末,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