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
“好了,你可以走了。”他说罢推开车门,拉着童煦和下车。
江秘书瞥了畏缩在唐则安身旁的童煦和一眼,脸皱成一团,暗暗叹一口气,乖乖地闭上嘴,把车开走。
随后,唐则安领着童煦和搭电梯上楼;从没搭过电梯的童煦和在电梯上升时吓了一大跳,紧抓着把手不放。
唐则安看她一脸新奇又紧张,心里一阵无言的喟然。
十八楼只有一间住家,唐则安打开门锁,对她说:“进来吧,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她怯怯地跟进屋内,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房子整个内部装潢充满了简洁的时尚感,每一个地方都光灿明亮,一尘不染,简直就像她在旧杂志里看到的豪宅的翻版!
她浑身不自在地杵在玄关,不敢跨入。
“怎么不进来?”唐则安转头问。
“我……怕把你的房子弄脏……”这里太亮了,亮得让她自惭形秽。
唐则安的眉微微揪拧,不悦地道:“别胡说了,你又不脏。”
她呆了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猛地热抽了一下。
小时候,村里的人都避着她,嫌恶的眼神,曾让她一天洗了十次澡,以为自己污秽。
是修女告诉她,她只是相貌受了伤,那并不表示她肮脏,而是那些看她的人心中不够干净。
可是修女的话虽然让她释然,却阻止不了她自卑。
“快进来。”他轻暍。
她这才大胆地踏进客厅,不自在地拚命拉扯自己的头发遮住右脸。
“坐吧。”
她小心地在那好像很高级的黑色皮沙发上坐下。
“从今天起,你就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他在她对面坐下。
“要和……你一起住?”她不安地骚动着。虽然她和他差了十岁,但……但一想到要和他共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就打心里恐慌起来。
“放心,过几天会有个管家来帮忙家务,而我平常忙,在家的时间也不多,你的生活起居,会由管家照料。”他看出她的忧虑,随口又道。
“那……我必须和你住到什么时候?”她不安地问。
“住到你满二十岁。我的监护权就只有三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你就忍耐一点吧。”他拉开领口的领带,放松自己。
“这三年……我要做什么?”三年怎么会短?她有时会觉得连一天都很难熬,更别说得常常面对他这个陌生人。
“你要做的事,就是学会如何过正常人的生活。”
“什么意思?”正常人的生活?
“我会帮你安排上学,你得在三年内把你欠缺的课业和学历补上。”
“上学?不,我不要……”她惊呼,她这种模样怎么能出去见人?
他盯着她,知道她在怕什么;十年前的火不只烧伤她的脸,也把她所有的自信烧光了,要她出去见人,等于要她的命。
“别担心,在让你上学之前,我要为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说着,他起身走向她,对着她的脸伸出手。
她吓得直往后退,背脊贴住沙发椅背,惊瞪着他。
他的手定在半空,几秒后,悄然收回,表情沉凝而认真,接着道:“就是治好你的脸。”
她一怔,呼吸呆滞了好几秒,才嗫嗫嚅嚅地问:“我的脸……能治得好吗?”
“一定可以,不论用任何方法,我都会把你原来的容貌还给你。”他低声说着,转身走开。
清楚地听见他用那个“还”字,她有些困惑。
从他出现在教堂,到现在,她一直感觉到他找上她好像是因着某种“责任”,某种……不得不偿还的债……
真的是太奇怪了!他到底欠了她什么?
“来吧,煦和,这是你的房间。”他站在一扇门前,自然地喊着她的名。
她心颤了一下,呆呆地望着他,眼瞳在瞬间泛起了薄雾。
过去十年,只有修女会这样叫她,但自从修女死后,这三年来,没有人这样亲切地呼唤过她的名宇,那种孤单,有如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再也没人记得她。
但现在,这个陌生人用陌生的声音叫她,就像在黑暗里,为她带来一线曙光。
他见她没动静,转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赶紧低下头,原本对唐则安的距离感,在这一瞬间消除了大半。
懂得她的心情,他却没多说什么,打开房门,迳自道:“这是你的房间,进去休息吧。”
她一步步走进那个美丽的柔白色系房间,惊艳中,有着更多的忐忑。
被收养,有个新家,过好的生活,把脸变好看……
好像她这十年来祈求的事全都将应验,却因为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她开始怀疑,一切,会不会只是个虚像?或者,是她的幻想?
她,其实现在还在山上的教堂里,做着白日梦?
“柜子里有很多衣服,你自己挑选着穿。明天我要带你去见一个整型权威,接下来会很忙,所以今晚早点睡吧。”唐则安叮嘱着。
在……这个房间睡觉?一想到屋子里只有她和他,她就焦虑得双手环抱住自己。
“如果不放心,你可以锁门。”他补上一句,又看她一眼,才道:“晚安。”
说罢,他轻轻将门带上。
她几乎是立刻就冲过去将门锁上,然后胆怯地抬头看着整个被布置得像公主的房间,心里不停地问着已经去天堂的修女,这究竟是恶魔甜蜜的陷阱?还是上帝迟来的恩典?
这一夜,她不敢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和衣缩在角落地板,彻夜难眠。
***
第2章(2)
他叫唐则安,今年二十七岁,是盛唐集团唐家第二代,目前在集团担任总经理一职,总管旗下所有公司部门,听说还兼任某个基金会的董事。
这种人,应该很忙,忙到没时间去管一个与他毫不相干又颜面烧伤的女孩的死活,但他却管了,而且还领养了她……
童煦和是在第五天,从临时管家陈嫂口中听到一些有关唐则安的事。
陈嫂以为她是唐则安的表妹,从乡下被接到台北,准备治疗脸部的伤疤,因此在聊天时就毫不避讳对唐家家世的好奇与讨论。
“唐先生是唐家这一代独子,一出生就备受重视,这种人想必压力很大吧。”陈嫂嘴里念着,也不一定要她回答,因为打从第一天她就被告知,童煦和很安静,不喜欢和人说话。
童煦和也的确很少应声,她缩着脚窝在沙发一角,总是静静地听陈嫂谈唐则安。
“唐先生在商界的风评是很强悍的呢!大家叫他‘唐獒’,你知道,獒是多凶猛的西藏犬哪!会用这种绰号,可见他是个厉害的狠角色……可是呢!亲眼见到他之后,却觉得他人满好的嘛,虽然不是很亲切的人,可是不会让人觉得高傲,反而冷淡拘礼,很有贵公子的风范……还有,我看他对你这个表妹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好感动……”陈嫂说着杵了一下,心想:这年头像他这么俊帅有钱又沉稳温柔又年轻有为的好男人实在少之又少啊。
童煦和听得眉心微蹙。
“唐獒”?这绰号取得还真贴切呢!陈嫂只看其一,不知其二,唐则安不但不亲切,还很过分,他照顾她“无微不至”到几乎可说是到了独裁霸道的地步了。
前几天,他见她一直蜷睡在地板,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睡床?”他问。
“我……习惯睡地板……”
她的回答好像触怒了他,他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扛起,直接丢在床上,暍道:“别让自己一直自卑可怜下去!你想活得像个正常人,最好趁早改掉这种老是沉溺在悲苦的坏习惯,你得学会看重自己,让自己明白,你也有享乐舒服快乐的权利。”
那一刹那,她真的被他吓坏了,当然,也被他的话震慑住了。
难道,她不自觉地一直让自己处于自艾自怜的悲楚之中,不愿、甚至害怕去改变吗?
当晚,她虽然对他的态度有些埋怨,但还是乖乖地爬上床睡觉,在那柔软得像棉絮的温暖床被间,一觉到天亮。
除了强制要求她上床睡觉,唐则安也对她始终不愿换上他为她准备的衣裳,而总是穿着原来那件尺寸过小的灰黑旧衣大发雷霆。
“换掉。”他冷冷地道。
“不要。”她不换,是因为这件衣裳是修女亲手为她缝制,就像她的一层保护膜;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另外的原因,是对他那种命令的口气一种下意识的反抗。
他是收养了她,但不表示她什么都得听他的。
“你不换,我就帮你换。”他下警告。
她瞪大双眼,不信他敢。
“给你一分钟,把这身破衣换掉。”他说着真的开始计时。
“不要。”她也拗了,大声怒道。
他二话不说,冲上前攫住她的手,将她拖进房间,打开橱柜,从一排新得还有折痕的漂亮衣服中随手抓出一件,丢给她。
“要自己换,还是我动手?”他再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