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地说着,然后,毅然地将婚戒从无名指上拔除,转身走开。
***
童煦和站在悬崖上,四周漆暗,雾很浓。
她在等日出,可是太阳一直迟迟不升起,她很慌、很怕,不知还要等多久。
“煦和……煦和……”
有人在叫她,好熟悉的声音,她左右搜寻,却看不到对方。
“煦和,过来,快过来……”
在哪里?那人在哪里?
她焦急不已,努力倾听,才发现声音来自前方深不见底的幽谷。
“煦和……”那人,在悬崖下深深地呼唤着她。
她像被催眠一样,往前跨一步,一脚已悬空,眼看着整个人就要往下坠,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
“煦和!煦和!”
她吓了一跳,顿时从梦中惊醒。
意识从迷茫边缘一一收归,她慢慢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唐则安的脸。
“煦和!醒了吗?”他凑近她,低沉温柔地问着。
“你……”她的脑子混沌得转不过来。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抚摸着她已经退了烧的前额,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昏睡了两天两夜,打了针,灌了药,仍然不醒,他着急地二次请来医生诊治。医生说,她的沉睡不醒除了生病,有一半是心理因素,也许是打击太大而不愿醒来。
打击太大?他既担忧焦虑,又懊悔自责,看看他把她逼成什么模样?
“试试一直喊她,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她应该会醒来的。”医生如此建议。
依照医生的指示,他守着她,不断地叫着她,和她说话,终于把她唤醒了。
童煦和眼神有些涣散,总觉得不太对劲,唐则安怎么会在她身边?
他不是要……不是要……结婚吗?
一想到结婚,她颤了一下,思绪瞬间连结到之前的情景,唐则安狠心的话,自己在许多人面前无助地倒下,脸色一变,霍然坐起,完全清醒了。
“怎么了?”他扶住她。
“不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生气地推开他,小脸布满疑怒。
“我带你回来,你病了,而且昏睡了两天。”他回想她昏倒的那一刻,心又微微抽痛。
“你带我回来?那……你的婚礼呢?”她惊讶地问。
“取消了。”他盯着她。
“取消?为什么?”她呆住了。
“因为,我决定不再逃避,决定面对自己的感情,决定和自己爱的女人守在一起。”他抚着她细柔的发丝,轻声道。
他决定?又是只有他自己决定?从来不问问她的感受和想法,要爱就爱,不爱就不爱?
“别碰我!”她再度打掉他的手,怨恨地低吼:“你在耍我吗?才说不想再见到我,叫我走,现在又突然说这种……这种话……”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以为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对不起,我知道我伤你太深……”对她的责怒,他早有心理准备了。
“砍人一刀,再道歉……你以为我会接受?”她红了眼,瞪着他。
她不会明白,他砍她一刀,他自己同样也受一刀,她有多痛,他就有多痛。
他心里轻叹着,却不想多说,只是柔声问:“那么,要怎样你才能接受我的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因为你我已经毫无关系了,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她咬着下唇,转开头,不想看他那深沉得会将人溺毙的眼睛。
“煦和……”
“不要叫我,你走!”她闭上眼,慌乱地喊着。
“煦和……”
“走开!”
“我爱你,煦和。”他轻声道。
她惊愣地睁开眼,屏息着。
唐则安说……他爱她……说着……这句她一直盼望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字眼?
“我爱你。”他又说了一次。
慢慢地,她转回头,看着他,想确认不是她幻听,而是真的他在对她说……
他的眼神真挚笃定,他的表情像是痛下了什么决心,那天崩地裂也在所不惜的坦然,令她的心整个揪了起来。
说好不再有感觉,不再被他打动,可是泪水又不争气地在眼中打转。
为什么每次面对他,她都是输家?是因为爱得太多太浓,就失去反败为胜的筹码吗?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他有如立誓般,字字铿锵。
水气模糊了她的眼,她想生气,想骂他,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懦弱的,毫无骨气的,委屈可怜的问句——
“你……已经……可以爱我了吗?”她声音微哽轻颤。
他微怔,胸口顿时溢满了怜惜,手一揽,将她紧紧搂住。
“是的,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爱你,就算天打雷劈,我也不怕了……”他嘶哑地道。
“我呢?我也可以爱你吗?”她抽噎地问。
他被她那怯怯的问法螫痛了心,捧起她的脸,低头用一个深切绵长的吻代替回答。
她闭上眼睛,泪水反而止不住,成串滚落。
原来……太幸福太快乐也会流泪……
他轻吮着她的双唇,温柔得像是怕弄疼了她,小心翼翼地,有如怀抱的是个多么珍贵的宝物。
四唇甜蜜交缠,她心脏狂跳,四肢无力地瘫在他双臂中,长久以来那抹不安全感,被他疼惜的吻一一化去,过去始终笼罩着她的阴影,也因他的爱而消除,她终于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找到可以活下去的勇气……
为此,她完全不设防地献上自己的吻,青涩却热情地回应他,浑然不知这样的动作,轻易地就能让一个男人抓狂。
他被她惹得心旌大乱,倒抽一口气,急忙将她推开,气息粗沉不稳。
“怎……么了?”她愣愣地问。
“傻瓜!我差点就把你吃了!”他将她按进胸口,不太确定自己能否克制到她满二十岁才碰她。
她贴在他的胸膛,听见他急遽狂野的心跳,懂了他的意思,脸突然绯红一片。
他……也会为她动情吗?
“你还没痊愈,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知道吗?”他低头吻着她的头发。
她点点头。
“这段时间你就别去学校了,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到国外去生活吧……”他又道。
她一惊,抬头看他,“去国外?为什么?”
“留在台湾,对我们的生活只会造成困扰。”他没有明说,如果留下来,他父亲绝不会轻易放过煦和,更重要的是,到国外去,就不会有人去挖掘他和煦和的过去。
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想让她知道那个事件。
“你父母……很生气吧?”她很快就联想到唐则安毁婚给唐家和李家带来的冲击,像他们那么有财势的家族,怎么丢得起这个脸?
“我明天得回去一趟,有些事总要我出面收拾。”这两天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唐李两家都低调封口不提,但他知道父亲正在找他,他有责任回去给长辈们一个交代。
“你回去……不会有事吧?”她开始不安了。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待在家里,电话别接,谁来也都不要开门,懂吗?”他嘱咐着。
“懂……”她终于明白,他为了爱她,要付出多少代价,而她却从未替他着想,不懂他的挣扎,只是一味地为爱而爱……
“不要胡思乱想,只要记得我爱你就行了。”他拾起她的下巴,不希望太过敏锐的她又钻牛角尖。
“嗯。”她微弱地笑了笑。
“睡吧。”他又吻了吻她的前额,才放开她,走向房门。
“则安……”她唤着他。
他定住,转头看她。
“我爱你。”她深情款款地道。
他动容地盯了她好久好久,才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两人四目相对,浓烈的情感尽在不言中。可是当他走出她的房间,关上房门,他却按住心脏,忍不住微喘。
为什么她愈爱他,他的心就愈痛?难道他心里的罪恶感,永远无法用爱治愈吗?
他们的爱情,该如何是好?
他茫然了。
第9章(1)
唐则安忙着和家里的人沟通,每次回来都像打了一场艰困的战争似的。童煦和不忍心,却也不知该如何帮他,只能默默地守在一旁,在他疲惫时给他一个亲吻拥抱,抚慰他焦烦的心情。
一星期了,报章杂志对这件事的热潮仍未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身分备受争议。
有人说她和唐则安在名义上是被收养者与监护人,两人相爱似乎牵扯到乱伦;但也有人说法律上明文规定,只要父母同意,被监护人还是可以与监护人结婚,问题是,她父母双亡,整个问题才会陷入一个盲点……
她其实并不在乎这些,她和唐则安毫无血缘关系,相爱又有什么错?
她唯一在意的,是唐则安一直无法得到家人的谅解,因为她的关系,他父亲甚至开除他的总经理职位,并扬言断绝父子关系……
到最后,唐则安放弃了,他告诉她,现在他父亲正在气头上,听不进他的话,他说再多也没用,不如先离开台湾,到国外去住一阵子,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
她无所谓,只要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不论是国内国外,地球还是外太空,她都会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