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他,是个热心助人、亲切和善的大哥哥,可眼前的他却浑身散发出一种冰冷疏离的气息,仿佛在告诉所有人“离我远一点”,尤其是面对女性病患时,那双眸子更是冷到快要结霜了。
怪了,怎么会这样呢?
到底是她的记忆出了差错,还是过去这几年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才导致他性情大变?
像是想要找出答案似的,骆允儿的目光一直停驻在他俊美的侧脸上,盯著、看著,心里有种幽微的情愫在她浑然不觉中悄悄荡漾开来……
殷拓凡察觉了她的视线,转头瞥了她一眼,目光交会之际,骆允儿差点被他那双冷眸给冻著了。
真是的,再怎么样,他有必要用这种态度对她吗?
他可是她在京城里少数还记得的人之一,难道他就不能对她稍微亲切友善一点吗?她又没有什么地方犯著他……
“你一个人在嘀咕些什么?不是要替你爹看病吗?”
骆允儿回过神,这才发现他已看完了所有的病患。
“是啊!可以走了吗?但是……那她呢?”
骆允儿忍不住又瞥了椅子上的女子一眼,就见那女人好像刚绕著京城跑完一圈似的,整个人看起来又喘、又虚弱。
殷拓凡迅速打量了一下顾水莲的神色后,冷淡地说:“等我回来之后,自然会替她松绑。”
到时候,她体内的药效应该也已经退了。
眼看殷拓凡已拎起了药箱,迳自迈开步伐走了出去,骆允儿也赶紧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见他压根儿没打算缓下速度与她并肩同行,那浑身散发出的疏离感让骆允儿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
殷拓凡总算是停下脚步,回头看著她。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懂你在问什么。”殷拓凡的眉心一拧,语气透著一丝不耐。
骆允儿不是有话会憋在心里太久的人,既然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直接找当事人问个清楚了。
“我问的是 为什么你会变得这么冷漠,像是恨不得和所有人隔离开来似的?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呀!”
殷拓凡闻言一僵,脸色立刻沉了几分。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才不是呢!我不相信一个生性冷漠的人会当大夫!我也不相信当年那个救了我一命的大哥哥是这样的人!”
“够了!”殷拓凡强硬地打断她的话,说道:“我没兴趣听你妄自推论我该是什么样的人,你若是再啰唆,替你爹看病一事就另请高明吧!”
他的恫吓果然立刻收到了成效,骆允儿吓得连忙噤口。
“不不不!我不说了,你快来吧!”像是怕他当真反悔不替爹看病,骆允儿急得伸手想拉住他,然而她的手才刚触及他的衣袖,他就立刻闪了开来。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毫不掩饰,再度让骆允儿感到有点受伤。
什么嘛!他有必要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吗?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说不定要以为她有什么可怕的传染病,碰一下就会倒大楣似的!
看著他的背影,骆允儿有些不服气地噘起了唇儿。
哼!以后若是让她逮著了机会,她非要故意多“碰”他几下不可,看看会不会将他冷漠的假面皮给碰掉!
虽然说不出什么原因来,但她就是打从心底相信殷拓凡绝对不是天性冷漠的人。
第二章
当殷拓凡随著骆允儿来到骆家时,骆守义已经睡著了,由于长途路程的劳累再加上生病的虚弱,让他睡得很沈。
殷拓凡没有将骆守义吵醒,他走到床边,静静地为骆守义把脉,而骆允儿则在一旁关心地等待结果。
看著殷拓凡替爹把脉时那一脸认真专注的神情,骆允儿再度相信他绝对不是个生性淡漠孤僻的人。
倘若他真的那般冷漠寡情,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专注真诚的神情?她真是不懂,有什么理由会让他刻意冷漠的伪装,将自己隔绝起来?
眼看殷拓凡已把完脉,看起来对爹的病情已了然于心,骆允儿暂时撇开了对他的好奇,关心地询问结果。
“我爹的情况怎么样?”
“他已经病了一阵子,对吧?”
“是啊!”骆允儿点点头。
算算日子,打从爹一开始染病到现在,也有将近半个月之久了。
“拖得太久了,因为没有及时医治,他现在才会病得不轻。”殷拓凡的语气透著一丝责怪。
骆允儿一听,心底不禁涌上无限懊悔。
都怪她!
她当初真不应该同意继续赶路的!若是她更坚持一点,硬是要停下来先治好爹的病再启程,爹现在也不会病得那么重了。
“那……我爹他现在……”
“倘若当初有妥善医治,他早已经痊愈了,但现在他必须花更长的时间才能复原,不过幸好这病并不凶险,只是需要长时间的调养和休息。”
得知爹的病并不会有大碍,骆允儿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是听了殷拓凡的话之后,另一个问题不禁浮上心头──
现在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早已被总管和那些不肖的下人们给带走了,她哪来的钱可以支付爹治病的费用呢?
倘若依照殷拓凡所言,爹需要长时间的调养,只怕必须花费不少银两,而她一时半刻要去哪儿筹这笔钱呢?他们在京城并没有其他的亲戚可以求助呀!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骆允儿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说道:“那个……殷大哥,有件事情我想跟你打商量……”
“什么事?”
骆允儿硬著头皮开口道:“不瞒你说,家中的总管和下人们趁著我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内,把家中值钱的财物都带走了,现在咱们家可以说是只剩下空壳一个,没有什么钱财……”
殷拓凡闻言环顾四周,果然桌上、墙上都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的摆饰。
“所以呢……关于我爹的医药费……”
望著她那一脸尴尬的神情,殷拓凡立刻明白了她的为难之处。
“当年你爹送来的那尊玉菩萨价值不菲,用来支付他治病所需的一切花费已是绰绰有余。”
“啊?那是当年为了答谢你救命之恩的谢礼,怎么可以当成治病的费用呢?”骆允儿连忙摇头。
她原本只是想跟他打个商量,希望他能同意她日后再支付爹的医药费用,并没有想要赖帐不付的意思呀!
“我说可以就可以。”殷拓凡不是很在意地说道。
当年他本来就不打算收下那尊价值不菲的玉菩萨,是她爹硬塞给他就走了,他才只好勉强收下来的。
“这……好吧!那就谢谢你了。”
骆允儿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接受了殷拓凡的好意,因为她知道在家财被不肖奴仆卷走的这个节骨眼上,不是她坚持要付医药费用的时候。
她抬头看著殷拓凡的俊脸,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殷大哥,我另外想再跟你打个商量……”
“还有什么事?”
“我想去你那儿帮忙,要我打杂或做什么事情都行!”
殷拓凡皱起眉头。“我说了,那尊玉菩萨就能抵掉所有的医药费用,不需要你再做些什么来抵债。”
“我知道,但是就算不需要支付我爹的治病费用,我还是得在这段期间内赚点钱才行呀!”骆允儿解释道。
她相信以爹的能力,即使此刻家徒四壁,也绝对可以在短时间内东山再起的,只是在爹养病的这段时间内,她总得想法子赚点钱来养家糊口,要不然他们父女俩要吃什么?总不能三餐啃树皮度日吧?
“拜托你,殷大哥,不管是要我帮忙煎药或是扫地什么的,我都能做!”骆允儿卯起来毛遂自荐。
“扫地?你?”殷拓凡挑眉望著她,很难想像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拿著扫帚打扫的模样。
“是真的,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的娇生惯养。”骆允儿用著强调的语气说道。
过去这些年来,她虽然在江南过著受尽祖母宠爱与呵护的日子,什么家事、粗活儿从来就没做过,但是她好手好脚的,也自认动作灵活不笨拙,相信不管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的。
殷拓凡看出了她的认真,轻叹道:“我可以先借你一笔钱。”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骆允儿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用当年爹送你的那尊玉菩萨来当作治病费用,我的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绝对不能再这样占你的便宜。请你让我去帮忙,我一定会很勤快,不会偷懒的!”
在她一再的恳求下,殷拓凡开始有些动摇了。
事实上,他原先雇用的小厮,正好前天才因为老家有些变故而告假一个月,若有人手能在这段期间内暂时来帮忙,确实会方便许多。
“好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没问题,不管什么条件我都接受!”不等他把话说完,骆允儿就抢著开口先答应了再说,仿佛怕他会临时后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