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眩迷茫中,她很想说服自己,完全是被他软硬兼施逼迫的;但心底诚实的小天使却摇着头不同意——其实,她跟他一样享受;她不由自主的轻颤、细致的轻吟、狂野的心跳……种种种种,都是如山铁证。
这是难分难舍吗?他们算在恋爱吗?可是,她一直当他是兄弟,不是吗?情况何时开始转变,又怎么会像是煞车坏掉的车,在下坡一般地高速失控?
恋爱不是这样开始、这样谈的,真的不是……她明明交过男友,虽然结果都不怎么顺心如意,但……这真的不是她心中认定的恋爱啊。
“你又在想什么了?嗯?”就说她容易被一眼看穿吧。微微蹙起的眉心说明着她的心情。厉文颢的长指游移到她光洁的额,轻轻揉了揉,哑着嗓子问:“不喜欢我吻你吗?”
“不是!”话一出口,她才领悟到否认得太快,尴尬又懊恼地咬住唇,半晌,才恨恨说:“你不要乱赖皮,明明一人一次,已经扯平了,怎么又说得好像都是你主动亲我!”
“哦?有吗?你刚刚主动了?”现在又搞失忆了,还有脸笑得那么愉悦。“我大概是没专心,错过了。再试一次唤起我的记忆,好不好?”
“好呀。”她也笑得甜蜜蜜,素手从他颈后温柔游移,抚上他耳后……
然后,趁他再度沉醉迷眩,又想低头攫取她柔嫩唇瓣之际……爱抚着的纤手突然发狠,用力拧住他的耳朵!
“喂!”旖旎缠绵被残酷打断,厉文颢忍不住抗议起来。
“很痛吧?那记清楚,别再忘记这种感觉了。”
对付小人,自然不用太光明的手法。赵湘柔笑得更甜了。那笑容仿佛夜里的月光,照亮了她的容颜,美得令他屏息。
能让她这样展颜甜笑,别说是耳朵给拧下来,就算是要他拿手臂去换,他也心甘情愿。
可惜,他们不能在车里赖一辈子,他今天也不能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哄骗她,使尽各种手段要拐她留自己过夜——虽然他很想很想——
不行。因为赵董事长居然罕见地在家。刚刚他就眼尖地发现楼上的书房灯是亮着的,而且离开公司前,司机就向他报告过,董事长下午已经回家了。
“好了,你该进去了。”他抚着自己的耳朵,抬眼望了一下薄暮中花木扶疏的豪宅。“董事长今天在家,应该会等你吃饭,快去吧。”
“我爸在家?你怎么知道?”一听到这话,她立刻转头确认。随即,她的小脸亮了起来,完全无心恋战。“那我先走了,拜拜。”
“等一下……”
赵湘柔自然没有等,迳自开了车门就下去了。她像是等候父亲回家吃晚饭的小女孩,一听到开门声就冲出去迎接那样,留下厉文颢在车内摇头苦笑。
幸好没有一开始就说,要不然,什么甜头都别想拐到了。
笑着笑着,两道浓眉却也慢慢的聚拢、锁起。
赵湘柔虽然嘴硬、看似骄纵,但内心里依然是极度在乎父亲的小女儿。难得父亲可以跟她一起吃晚餐,就雀跃成这样。
是因为罗可茵下午跟赵湘柔有约了,董事长无法轻举妄动,这才有空回家吃饭吧?
要是让她知道这个情况……
目送窈窕身影轻快离去、深色厚重铜门关上后,厉文颢重新发动引擎,驱车离开赵宅。一路上,轻锁的浓眉始终没有放开。
第五章
赵湘柔的新工作非常忙,而且是轰的一声那样突然忙起来的,根本没有所谓的适应期。开会、加班是常事,有时还要奉命参加应酬或到时尚派对亮相,跟一般人想象精品业的主管们只是每天打扮得美美、去办公室修修指甲、聊聊天、选几个名牌包包自己用……有着天壤之别。
说忙,厉文颢自己也忙得喘不过气;但每隔几天,赵湘柔还是会见到他。有时是半夜和她父亲同车回来,跟她讲两句话就离开;有时是一大早来接董事长上班,先陪她带菲菲出去散步;如果时间能配合,还会来接她下班。
“实在不用这么麻烦……”她有时会忍不住嘀咕:“台北的大众交通工具很方便,再说,也还有计程车,打个电话就来了。”
“反正有空嘛。”轻描淡写。“你打个电话,我也就来了。”
“你明明很忙,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啦。”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结论。赵湘柔照样抱怨阻止,厉文颢也照样爱出现就出现,各自表述,相安无事。
这天晚上,等厉文颢接到加班结束的赵湘柔,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一上车,他就觉得她不大对劲。
迅速打量她一下,嗯,衣饰全是自家品牌,大方贵气,虽然有些倦意,但依然眉目如画,小巧脸蛋精致得像艺术品;纤细的手腕上空荡荡的,没有戴任何首饰。
想起另一只一模一样的表……该不会是东窗事发、导致赵湘柔愤而不戴了吧?厉文颢谨慎而小心地提问:“大小姐,董事长送你的手表呢?”
“表?”她下意识抬起手腕,然后醒悟过来,解释:“晚上临时有记者来采访,潘至坚叫我先把表拿下来。”
回答语气闷闷的。厉文颢看了她一眼。
身为她上司的潘至坚,是她在美国读商管硕士时的学长,回国之后也常在精英会聚会时见面;但成了上司之后,整个态度都变了。
下午的情况是,潘至坚似笑非笑地斜眼打量她的手表,然后说:“我记得合约上写得很清楚,不能公开穿用别家品牌,被拍到的话,不太好交代。就委屈你少逛点街、少买一些了。”
“这是家父送的礼物。”祝贺她自力找到工作的。她反射性地用右手盖住表面,冲口而出。
“还是要拿下来。这是规定。”上司坚持。“别一进来就耍大小姐脾气、搞特权,这样不是做事的态度。这儿不是你们赵家的公司,你得收敛一点。”
赵湘柔也只能咬牙忍下。她很确定潘至坚会把“训斥赵家公主”这件事当作丰功伟业,从公司各部门、到他们这群留美返国所组成的“精英会”众人,全都会一一加以大力宣传,不遗余力,茶余饭后,“公主落难记”又将成为脍炙人口的话题,烧上好一阵子。
她再闷,也只能硬吞下去,死撑着不给人看到。撑到后来,实在累了,所以跟厉文颢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有气无力。
“心情不好?要不要找程小姐聊一聊?”厉文颢提议。大小姐每次跟好友聊天,尤其跟程思婕以斗嘴方式联络感情之后,心情都会不错,可以一试。
“对了,我刚好要问她可茵的事情。”赵湘柔立刻低头找手机,一面继续嘀咕:“可茵最近很神秘,我有点担心。喂,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厉文颢心中一跳!她还完全不知情吧?关于赵董事长与罗可茵……
“咳。”他清清喉咙,打太极拳。“这个嘛,我跟罗小姐不熟。”
“都认识那么多年了,还不熟,你到底跟谁熟!?”她横他一眼。这人真的跟谁都不熟,永远保持一个客气有礼的距离,有时都帮他累!
“跟你呀。跟你最熟了。”专心看着前方的司机此刻微微一笑,他的侧面很好看,笑起来更是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逼得赵湘柔不得不转开视线,用手机跟程思婕讲话以转移注意力。
这招果然有效。两个女生透过手机又是斗嘴、又是取笑对方的,光听她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就值得了。
“喔,还记得我呀?我以为热恋中的女人都有异性没人性,还打算要自我介绍一番,好唤回你的记忆呢。”咯咯娇笑,让旁边开车的人听得全身酥软。
这阵子,像这样的开怀笑容,出现的频率实在太少太少了。她又忙又累,朋友又不在身边——一个在热恋,一个则莫名其妙的疏离,也只有他明白她的压力跟苦闷。
“工作?好忙呢。对,我真的有工作,有时也要加班。很意外吧?我自己都好意外哟……没事,只是问你有空要不要出来吃饭,顺便约可茵……”
可惜笑靥渐渐淡去,终至一阵沉默。她安静地听着。
再度开口,嗓音就恢复正常了,她困惑地问电话那头的程思婕:“也没跟你见面?那可茵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她从来没有这样子过呀。学长?你是说席承岳?我问过他了,他说不清楚,听起来真的与学长无关。”
没有得到结论,挂了电话之后,她陷入沉思。
车子平稳地往市郊驶去,一路上,路灯一盏盏掠过,中山北路的行道树在夜里婆娑摇曳,别有一番风情。赵湘柔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
“不行,我实在不放心。”突然,她转过身,小手搭住他的右手臂。“我们绕过去可茵家看看好不好?只要一下子,不会太久的。”
“现在已经晚了,又这么突然……”对她的要求,厉文颢几乎没有拒绝过,但今夜,他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