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公司多久?”
她怔愣,又呆了一下才想到要回答,“快、快一个月……”
天哪,他穿著咖啡色西装搭斜纹领带,低沉色系理应感闷暗,但在他身上却展现出深邃的稳度及力道,一丝不苟得迷人,连方正额形都完美到令人想要冲过去摇晃啃咬。
张雀星勒住自己越来越歪斜的思想,困难地把眸光从眼前发光体上移开。
殷硅挑高帅气的眉,一个月了?他从来没在公司里看过她。他转移话题,“许秘书呢?”
“呃?”她茫然,不明白话题怎么这样跳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我不
知道,刚来的时候,他不在这里……”
他也不再多问,立刻下决定,“你泡两杯咖啡进来。”说完,门就被带上了。
张雀星呆呆地站在原地,思绪像咖啡杯里一圈一圈的白色奶精那样融化糊乱。
泡咖啡?她第一次来这里耶。
硬著头皮摸索到茶水间,接下来再没有这么好运,她找遍了每个柜子,就是不见咖啡包、咖啡粉、咖啡豆之类的东西,只勉强找出两个马克杯,这可以当咖啡杯拿去给总经理用吗……她看了实在有点心虚。
望望挂钟,时间过去十五分钟,成果还是只有两个杯子,张雀星烦恼不已。
公司里众所皆知,殷硅最受不了员工没办法完成他交代的事,轻则口头训诫,重则减薪革职也不是没有前例。
天哪,她的未来就要毁在两杯咖啡上了吗?
第2章(2)
“许秘书,”殷硅的声音传出,“送饮料进来。”
他的嗓调平淡,但她知道那已是个催促。
或者是警告。
她手忙脚乱,慌张地拿起杯子凑到饮水机下头,按住温开水的面板钮……看水流倾泻而入,在杯底激起漩涡,她想她的职场生涯差不多是走到尽头了。
心头忐忑的鼓起毕生勇气,她用手肘敲了敲门板。
“请进。”
张雀星迟疑,看看两手里的杯子,左高右低、左低右高地摆来弄去,还是没法腾出手──
“请进。”
殷硅又喊了一声,音量明显大了许多。她不敢再拖延,开口解释,“我、我进下来,没有手开门……”
门刷地从里面被拉开,殷硅阴霾的脸色耸立在她上方,她没胆子直视他,微弯身子僵硬地走进去,感觉他的眸光一直射在自己背上,好烫。
把杯子放上桌面,憋著一口气什么都不敢说,等殷硅走过来看见的反应……
“只剩白开水?怎么,你们公司最近要减资啊?”
宏亮嗓音响起,她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老人。他头发全白,脸色红润,身著西装,看上去却像个顽皮的孩子。
他眨眨眼睛,觑著她笑。
她被迷昏眼,殷硅可没有。他上前不著痕迹地将她推往门边,这陶董是老狐狸,看似无害,说什么都像开玩笑,但要相信了,那是沦陷的第一步。
殷硅反身回来,潇洒落坐,带开陶董的视线,“我秘书听说陶董要来,特地订了顶级的咖啡,还在煮,这杯水先润润喉。”
一挥手,要张雀星出去。他摊开桌前文件,从内袋掏出金笔,倾身和陶董谈论生意。
张雀星傻傻地往门口移动,搭上把手,她还有些犹豫,回头瞧一眼,殷硅瞥来的目光令她背脊一震,用力推门。
回到走道上,她的背仿佛还残留适才他大掌贴伏的温度。他轻推她出来时,稍用了点劲让她明白他意思,还趁陶董打量她的时候,声音极低地说:“去找许秘书。”
此时许永翔正好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她,有些疑惑,“请问有什么事吗?”
张雀星一古脑儿把刚刚的事都告诉他,说完,他沉稳的表情有丝崩裂。
“总经理要你来找我?”声音中隐藏了一丝不可置信。
“嗯。”张雀星认真点头。
他镇定地往茶水间去张罗“顶级的咖啡”,一边问她,“总经理没有骂你?”
“他只叫我来找你。”她也想不透,“我明明把事情搞砸了,可是没挨骂没减薪也没被开除耶!”
总经理在想什么?
许永翔干练的脑子也困惑了。要是以往,总经理绝对会严厉处罚这种错误,但他却放过她……瞧著眼前这张还带些稚气的小脸,许永翔不敢相信。
通常,总经理要人来找他,是要他记住这个人,往后不用通报就能直接面见总经理。
“唉,我完了,”这个还不清楚自己得到了什么殊荣的幸运儿,把脸埋入两只小手内,“他一定觉得我越变越笨。”
***
“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专员林义胜五音不全。
“你的心,忘了季节,从不轻易让人懂~~”专员陈正凯吼得激昂,破音了。
午夜时分,东区KTV外,城市霓虹闪烁,一伙人刚结束部门迎新,勾肩搭背,又醉又笑地在大马路上拉嗓。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让梦划向你心海~~”张雀星抓到结尾,大声高唱,获得一致热烈的拍掌鼓励。
“唱得好、唱得好!”另一个专员李秀英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揉捏她软嫩的脸蛋,“小雀星,你真是业务部的宝啊!没有你我怎么办呦~~”张雀星常常帮她跑腿买便当,解除她饿死在座位上的危机。
“呵……”张雀星呆笑,任她抱著,任大家伸手在她肩上拍著,意识混沌,人轻飘飘的。
早上许秘书没说什么就让她回去了,闹剧到此结束,至少她这么希望。
提心吊胆等了一天,上头都没传来要她走路的消息,她想,殷硅应该是真的没生气吧?
心情放松,部门迎新又很High,每个同事都对她好好,她乐得像蝴蝶翩翩飞舞,有人敬酒她就干杯……干到现在脚步歪斜。
费仕杰过来问:“雀星,要不要找人载你回去?”
“不用、不用,”她咧著嘴,摆摆手,“现在还有捷运……我搭那个就、就好……”她大舌头起来。
他点点头,跟同事三三两两散去,有的取车,有的到街头招计程车。
她跟大家挥手告别,“明天见喽!”转身,踏在人行砖上露出笑容。同事们都好亲切,她真幸运哪,今晚很开心……
夜有点深,风微凉,拂过她高温的脸颊,好似全身都在发烫。
“黑夜又白昼,人生悲欢有几何……”她模糊哼歌,轻晃包包,地面有著向上漂浮的倾向,她乱走乱踏,也自得其乐的兴致高亢。
“呃!”肚子忽然咕噜咕噜,有气慢慢从胃部升起,“唔……”失败,气又缓缓降回去。她稍蹙眉心,停下步伐,手撑著行道树。
“呃──呕!”气再上来一次,她开始吐。
惊天动地的感觉攫住她,扶住树,喘息,薄薄的身体起伏。街旁行人不少,却没有眼睛当她是风景,似乎这个时刻醉倒路边,在台北是稀松平常的事。
车流一样流畅地驶过马路,某辆车的挡风玻璃里,一双黑眸眯起。
殷硅刚从医院探完员工出来,开车经过,牢盯那抹弯腰撑树的身影,他打灯,停靠路旁。
张雀星好不容易吐到尾声,从包包里挖出面纸与小水瓶,擦拭漱口后,人好像清醒些了,她拍拍额头,直起背。
“殷硅!”
她觑著陡地出现在面前的人,歪脖打量,笑意盎然。
“呵呵,”她傻笑起来,歪歪倒倒地走向他,“太幸运了!我真的太幸运了今天……”她颠三倒四的说著,指尖触上他胸膛。
“进公司真的好好啊!又见到你了……”她软软地笑,腿一弯,感觉他接住自自己,她自然的揽住他颈项,把脸埋在宽阔胸前,“我特地搬到台北,就是、就是要进公司,跟你在同一个地方,上班……”
殷硅挑眉,静瞅著她
“已经好久、好久好久了呦……”她喃喃对他说,眼睛闭著,额头抵到的地方好温暖,“想办法搜集你的消息,打听你过得怎样……你从美国回来的那一天,我还叫我哥载我去机场!”
她偷偷笑起来,“其实我根本……就不用躲,你不记得我的……可是我藏在走道后面,偷看你,好高兴噢……”
她手揪住他前襟,脸红扑扑,像是幸福到不行地笑了。
殷硅俯望著她,退开被巴住的身子,他不习惯与人贴近。他扶她到路旁石砖上坐下,让她倚靠灯柱,如此回避了肢体碰触。
张雀星毫无所觉,又靠过去,盲目地搜寻热源,“每一次每一次,我都想,如果可以更靠近你一点……”她举起右手,用食指与拇指捏出极小的距离,“只要一点点,那就好了……”
殷硅垂眼冷睇著整个身子都快挂在他肩上的女人……这叫一点点?他哼声,抬臂把她推回原位。
张雀星颓然沮丧,可怜兮兮靠著灯柱,“可是我每一次都失败……想要好好表现给你看,结果都出糗……”
她吸鼻子的声音传出,他忍不住皱眉,她不会是要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