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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算帐,等居月脱离险境再说。”卫泱抽掉红布,只见宝器闪著耀眼的光泽,他将它捧起并且踱到床榻边,冷冷地说道:现在要取不老泉最后一口气了。”

  “子泉已毁,不老泉怎么可能还存有一口气?”殷孤波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越雷池一步。

  “她的身体就是不老泉寄宿的地方。”卫泱打开宝器,只见里头盛装刚才灵光乍现、直冲云霄的子泉水。“我想,她最后应当是体悟到我对她说的话了。”

  “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竟逼得她成了其他人俎上肉的惨境。”

  “不老泉是寄宿在福泽之人的心中。恐怕,她是见识到这世间的丑恶,才会丧失长久以来支持自己的信念。”卫泱看著满身伤痕的居月,眼中不见丝毫怜悯。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贫窟子那儿?”当初他骗自己居月已经葬身谷底,令他万念俱灰。

  “她觉得你的伤是她所造成,所以才心生歉疚想离开。”

  “不可能!离开我,她哪里也去不了!”看她如今这副伤重的模样,让殷孤波伤透了心。

  “当年,我让婉儿选择。今日,我也让居月抉择。我让你身边的女人,都自己做出决定。如今居月变成这模样,是她自己愿意承受的,怨不得别人。”

  “你无血无泪自己狼子兽心也就罢了,还想拉著我一道泯灭良知!卫泱,我不是你操纵在手里的傀儡,不要将我逼进死地里!”尽管殷孤波话说得伤痛难忍,卫泱却仍旧把匕首塞进他手里。

  “这把‘龙鳞’自古不知夺走多少英豪名杰,留在上头的煞气,若要斩掉不老泉的神迹应该也足够了。”

  “你要我杀她?”殷孤波问得狰狞,浑身热血沸腾。

  “不老泉已经剩下最后一息,只要得到它便能帮助天女,并让天朝的气脉得以延续。”

  “记得,那一刀,你要划过居月的颈脖,让不老泉的气息顺利从她体内流出,并将第一滴红血接入宝器内。”

  殷孤波看著两眼紧闭,仅存一息的居月,竟想起花复应方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就让她去吧,这天朝的日子,也不是人人都过得很好。

  举起握匕的臂膀,殷孤波悲从中来,却流不下一滴泪……

  “与其让她活得这么痛苦,眼睁睁见你老死而自己的光阴却早已静止,这样的悲剧,不如由你来完结。”

  是吗?该是这样吗?殷孤波无声地问著自己,心宛如刀割般的难受。

  “居月,你恨我吗?这仇恨,你下辈子来寻我,我殷孤波一定会偿——”银光一挥,殷孤波看著她神态平静的脸,嘴角甚至有著一抹很淡的微笑。

  满室玉辉,莹莹闪耀,无一不细腻,无处不华贵。

  “我以为你不会放过居月。”花复应坐在玉椅上,一双莲足没套鞋,晃啊晃地生出迷人风姿。

  “你忘了我有原则的?同一个人,我不杀两遍。”

  卫泱立在一张乇床之前,从纱帐里看著里头睡著的女人。她的美丽,并非绝无仅有,但眉宇间那股静美的气息,却出奇得令人神往。

  “居月真是命大,亏她居家祖先有保佑了。”她站起身,踱步至卫泱身边,玉室内容不下一丝飞尘。因此,他也同样赤著脚踏人此处。

  与其说是玉室,不如说是玉宫来得贴切,这座宫阙,被藏在贵风茶楼的地底,始终见不得半点天光,终年被藏在幽暗的地道中。

  “若没有你暗中相助,居月恐怕真得死了。”

  花复应眼一睐,没好气地说道:“_要是她死了,孤波一辈子就只能行尸走肉的活。你真是心狠手辣,逼居月亲眼目睹这世间的丑恶,引她踏入贫窟子,让那些恶民饮她的血,只为了换得不存在的神话。”

  “若不这么做,不老泉留在她身上,将会掀起一场天朝的风风雨雨。”

  “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你的心里只想天女再醒。”花复应掀开纱帐,媚眼藏著一抹暖昧难明的光采。“天女终生不食荤,你却喂给她不老泉最后一血气。这是杀生的罪孽。你说,这样她就会醒了吗?”

  一旁茶几上搁著宝器,里头装的是掺著人血和不老泉的泉水,那里面充满了血淋淋的罪恶。

  “只有宝器能蓄留不老泉的精气,注进天女体内之后,才能冲破积压在她身上的梦魇,未来要醒,指日可待。”

  “卫泱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对是错?”这一路走来,花复应开始感到迷惑。

  从前,她只懂得勇往直前,和六神其他的人一样,双手染满洗不净的罪孽,将自己假装成英雄。可是如今的太平盛世,又有谁需要英雄?

  “复应,你也被肉眼见到的魔障给迷惑了吗?你看见的盛世,当真是永远的盛世吗?”

  “我只想活在当下,对于未来,我们谁也无法预料。”花复应转身离开,赤足踩在玉石板上,让她感到微微的刺凉。“不说了,我想去看看居月醒了没?”

  “复应,你说这天朝的气数,是否已经走到尽头了?”

  “哼,这片六神替天朝打下的江山,能说尽就尽吗?至少得延续个百年,才不辱六神的传奇。”除了将自己强装成英雄,花复应也想不到勇敢走下去的理由。

  她要当英雄,当一辈子被人们歌功颂德的表率!虽然那是踏著血路走出来的蹒跚步履。即使她走得好苦,却再也回不了头。

  “你听清楚了,这天朝……要变天了!”低沉的话语,响在整座地底玉宫,花复应充耳未闻,只是一迳地往外头踏去,直到推开那扇发沉的黑色大门,却见到不可置信的异象……

  六月的天空,突然降下茫茫大雪,眼前所见皆是令人沭目惊心的白!

  这天朝……要变天了!

  “六月雪……不可能?!”花复应伫立在原地,不敢相信天上所降下的异象,这样的荒唐,只会在杂书异说中的奇闻里才有。

  六月雪,降临在富庶繁华的天朝之中,人人都对这奇事,诧异不已,只能茫然地仰天窥探,想探得天上神只的旨意好一解心中疑虑,却无人知道——

  这天朝的气……绝尽了!尾声

  “唉唉唉,大夫你轻点嘛……啊啊啊……”凄厉的哀号声,在小小的医堂里响起,听来可比市集里的宰猪声还难听。

  “若觉得痛,干脆剁掉算了。”冷冷的话声,自医堂后边传来.殷孤波手里捧著晒干的药材进来,将筛子上的药仔细地分门别类放在药柜里。

  这间小小医堂,位在春风大街的街尾。半年前开张时,没什么人知晓,若不是贵风茶楼里几个掌事儿的主子偶尔进出惹人注意之外,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开了间新药铺。

  而在大家口耳相传说秋平医堂的女大夫功夫好时,这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便造就门口外边一条长长的人龙了。

  “歇,殷爷!咱怕死嘛……啊啊啊……痛痛痛!\'\'脚下一个大疮,居大夫没两下就挖了出来,虽然麻药已经发挥效用,可他光看就觉得疼呀!

  “你那张嘴不是真的在喊痛,只是在穷嚷嚷!”殷孤波瞪了他一眼,捞起桌上自己嗑剩的核桃壳,运气一弹打中那男人的肩骨,痛得他脸色翻白,喊不出声来。“这才是真的痛。”

  “孤波!”居月喊了声,他无端打断自己的诊疗,让她有点发恼。“你别在这瞎闹。”“咦?真奇,咱这条挑担的左肩好像没那么酸了。”男人原本痛到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好半晌痛感退去后,肩头里的酸疼就没那么刺骨,他觉得神奇极了。

  殷孤波挑眉,挑衅地朝居月瞧去,虽然没说什么话,但神态看来就是骄傲。

  “殷爷,原来你会治跌打、整筋骨呐,要不也帮老身瞧瞧,这身子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拐到,老是痛得手举不起……”

  “不要。”不等排在后头的老汉把话说完,殷孤波冷冷地回拒。

  “歇,别这样嘛,老身一定不会像娘儿们地喊痛,求殷爷您大发慈悲了。”

  “没听见。”殷孤波板著脸,继续将筛子上的药材一一放好。

  居月边替人看病,心底却留意著殷孤波和铺子里病人的互动。从前,他就像个闷葫芦一样,什么也不愿搭理,更别谈和其他人闲嗑牙了。

  如今她的医堂开张,他自告奋勇说要做帮手,居月实在不敢领教他面无表情的阴狠尊容。开了条件要他一日笑三次,才肯让他进铺子帮忙。

  想不到他还真配合,开门前对她笑,午休时将人撵走后再笑,关门休息时又笑一次,一日三回,不多不少。

  “时候不早了,都晌午了。”殷孤波见外头天光正烈,开始撵起人来。

  “殷爷,今天茶楼里的人还没送饭来,先帮我看看啦!”后头几个拉著裤头,脸色苍白的病人直嚷著,恐怕是吃坏身子闹肚子痛。殷孤波沉下脸,瞠大眼就撵起人来,直到符华堂提著饭盒进来,医堂里的病人才甘心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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