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绝他、地不留他!他殷孤波注定走在天朝往后的路上,将是行尸走肉!
“孤波,你别这样对自己。”富璟丹见他不断呕出血来,慌得六神无主。
“为什么……为什么……”
虽然眼眶湿热,他却忍著不让泪水流出,此时蔓生在心口的痛,更胜皮肉上的疼。
这天底下有没有一种病,只要得了,就可以忘记前尘过往以及现在身处的痛?
“唉呀,怎么起来了?这外头的天很热哩!身上闷坏了,汗水会沾湿其他没愈合的伤口,到时就够你受了。”
拉起袖摆,花复应为殷孤波遮起头上那一片赤焰的天日。
高大的身影窝在廊道里,斜斜的天光照了他一身,仍旧驱不走周身的阴冷。
他注定要这样麻木不仁地度过往后的日子。
“孤波,你坐在这里多久啦?”成天就只会对著这口水池生相思,难不成那女人会从水里走出来不成?
花复应问出了这句话,却无人回应。
“今天天气真好……”啧,都夏日了,这天气能有多不好?
“你若觉得精神好些了,我们就到外头去走走晃晃,你陪我买些东西回来可好?”
那双直望著泉水的瞳眼,丝毫没有移转半分,藏匿其间的,只有淡淡的哀愁。
本来想赶他回房歇息,但独自对著斗室又怕他闷出病来.花复应想想还是拉他去大街上溜达溜达,也总强过睹物思人.暗自伤心啊!
不过说也奇怪,这居月的泉水真有神效,殷孤波身上的刀伤已经好了泰半,短短几日的光阴过去全都结痂了,就连内功也好了约莫七八成,恢复之快,连卫泱都啧啧称奇,更何况是其他人。
花复应很好奇这口泉水的效用,简直可比做救命仙丹。但其他人喝了,却没有任何神奇的效果,莫非是居月走了以后,这口泉水也跟著丧失神力了?
“走吧!趁现在茶楼里人不多我们出去溜达溜达,晚了,想走还走不开哩!”
花复应笑咪咪地拉起殷孤波,只见他神色呆滞,不见半分喜怒哀乐。
唉,这还能叫做人吗?比一个行尸走肉还不如!花复应全看在眼里,但是也不敢多言,依旧笑得灿美如花。
两人自后院里的小门离开茶楼,拐了几个窄巷,便踏上春风大街。
“啧,白日就开起赌盘,对面的坊子烦是不烦!”花复应嚷著,这赌坊前不久还将贵风茶楼被砸店的事儿开成赌盘,输得差点拆下招牌,过没多久,竟又恢复一片繁荣景象了。
从前,殷孤波还会皮笑肉不笑地敷衍应付著,如今要是花复应没有牵著他,人就像个傻子呆愣在原地,失去从前的威风。
今后,六神该怎么走下去呢?花复应无奈地看著他,脸上看不出有异样神态,可是心底却压著一块大石,沉甸甸地教人喘不过气来。
“孤波,这些年来,你后悔过吗?”她轻声地问道,拉著他并肩而行。
无奈回应她的,还是只有一片静寂。
“我曾经很后悔,可是,这几年过后同头想想,当初也是想成为英雄才会踏上这条路的。”花复应紧握住他,希望她的话可以让殷孤波好好振作。
“我想,在居月心中你也是个英雄。”
花复应的话,轻轻敲进了殷孤波这些日子来封闭的心。
“她心底的英雄,最后还是救不了她。_
“你知道吗,每个女人心底,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英雄。我说你是,是因为我在她眼里看见这个答案。”
“我做不了……她心中的英雄。永远……都做不了……”
春风大街上,景色依旧,可是看在殷孤波眼中,却成了那片他方踏离没多久的大漠……毫无希望。
“她既然走了,你就让她去吧,这天朝下的日子,也不是人人都过得很好。”
“明天我要到谷底去。”他将所有的相思,全寄托在崖下。“做什么?”
“带回她,若能有幸找到的话,就是老天可怜我。”
花复应看著他,秀眉紧扭,她很想告诉他实话。只怕这时,居月也不知死在天朝何处了?
“好吧!我陪你一道去。”就算是了他的一桩心愿,何乐而不为?
“谢谢你。”
殷孤波看著掌心里也曾有一双手牵著自己,那冰凉的触感,留在他的记忆之中,却深刻得如钢刀凿下。
未来,他只能踏著没有她相伴的道路……或许,他俩的缘分,就像昙花一现的光阴,夜昙花一见到天明,终该走上的,也是凋零的命运。
抬眼望去,茫茫人海中,哪里能期望再见到她的身影,这终其一生,自己得到梦里才能寻到她了。
“欸,你知道吗,听说东街的贫窟子有人谣传著骇人听闻的事儿。”
“啥?那穷得只有鬼才要踏进去的贫窟子,能有什么流言可传?你可别信以为真,到时胡乱踏进去让那群贫民剥了皮,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听说那儿有个女人,以自己的血做药治人,喝上一口就能长生不老,你说奇不奇?”
花复应见一旁与自己错身的天朝人嘴里谈论起这怪事,还来不及反应,殷孤波便回头揪著其中一人的衣襟,目露凶光。
“你说,天朝有个女人能助人长生不老,以血做药引,是真是假?”
“别别别……我也是听人说的。这位大爷,您真信这流言啊?”
“何时谣传的?”殷孤波问道,心底焦急万分。“快说!”
“就……就不过是这几日的光景嘛。”
松开手,殷孤波眼神锐直地望进花复应的眼里,已经嗅闻到其中诡异的地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十一章
她曾说过,如果可以,愿救遍天朝里受病痛宿疾所苦的黎民百姓。只可惜,这样的善果,最后仍旧没有得到福报。
“居月,这就是……你想救的天朝人吗?”她狼狈地倒卧在破屋的墙角边,身上无处不是伤口,还渗出丝丝艳红的血。
跪伏在她身边的人,一边朝著她磕头、一边说自己病得快死了,不管说出的话有多么荒唐,只希望能吸吮到她的血,以求得他们心中所要的长、生、不、老!
看到这一幕,藏在体内嗜杀斗勇的戾气再也隐忍不住,殷孤波抽起插在泥地上的断刀,每个踏出的步子都像是炼狱中的恶火,烧裂一地。
花复应立在他身后,捣著嘴不敢喊出声,她不敢相信眼前如此凄厉的景象,竟会发生在富裕繁华的天朝里。
“孤波!”她的呼喊,终究没将失去心志的殷孤波给拉回,他直直地踏往居月倒卧的方向,断刀一挥,凝聚的刀风成了一把夺命的刀子,狠狠地剐过所有伏卧在她身上的人。
他们食去她的血气,他要他们交出一命来偿她!
“居月!居月!你醒醒。”殷孤波蹲跪在地,喊得心慌。“难道这就是你期望要救的苍生?他们是怎么待你的,怎么待你的!”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滚烫的泪,落在居月的臂上,烧疼了她的伤口。
“你是不是傻了,是不是妄想当菩萨?要不,怎么这样对自己?\"她身上的每个伤口都留下深浅不一的牙印,他们心真狠,竟活生生地折腾她。
“原来……是我贪心了……”当初一心只想舍己救人,但如今,她已经不知道她救的是人,还是披著人皮的婪鬼?“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恢复光明……”
她的双眼见到世间最丑恶的一面,不再心澄如镜。
“我后悔说了大话……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晤……”这话一说完,居月猛地心口一揪,呛出血水,污血濡湿了殷孤波的衣衫。
“居月!”他忙将她抱起身,也不管一身的血腥气味。
“你该不会想带她回茶楼吧?”花复应拦著他,卫泱怎么可能再放过她?
“我不带她同去,她就是死路一条!”殷孤波不顾她的阻拦,横过花复应的身侧。“你若好心,就替我请大夫到茶楼里。”
“卫泱不会放过她的……”花复应话方说到一半,只觉天摇也功,脚底踩的泥地似乎就要四分五裂。半晌,这地底发出尖锐的吼声,宛如是巨兽的哀呜,更夹有女声的哀泣。
“不……不老泉……”殷孤波退了一步,这可怕的哀号声,他曾在那片大漠上听过,只是如今听来更甚过那日的凄厉。
抬眼望去,天光不知何时已经昏暗不明,而贵风茶楼那方隐隐崭露著金光,随后一道光辉直冲云霄,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不老泉已死!而长生不老的传奇,也终归是一则神话。
殷孤波一脚踹开门,却见到坐在房里的卫泱,他虽吃了一惊,仍二话不说就将居月放在床榻上,差了几个小仆拿来温水与干净的布巾,等著花复应请大夫过来。
一阵忙乱之中,也不见端坐在一旁的卫泱有想帮忙的意思,但更令人在意的,是茶几上搁著一把匕前、一块红布下罩。著一个隆起物。待小仆们走后,卫泱起身将门上了闩,殷孤波却浑身戒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