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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对方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所怜悯,继续揪著她的发,将人一路拖往崖边。

  “殷孤波……”居月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泪,是因为头皮上的疼痛所致,还是心底强大的恐惧而生,又或者是身下遭利石磨破的伤口而感到无法忍受。见她被人一步步地拖往崖边,风中散著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细软的身子被一地的锐石磨破染成血红,殷孤波看得已然失控。

  “快住手!”殷孤波撂倒眼前刺客后,连忙奔至崖边,想阻止对方丧心病狂的举动。

  “救……救我……”

  “居月!”殷孤波急得如热锅上的蝼蚁,不知方才遭人砍上的那一刀,已经被喂上毒物侵人体内了。

  刺客擒著居月的咽喉,一把将她高悬在崖边,一双绣鞋在半空蹬啊蹬,底下是阴黑不见五指的崖底。

  豆大的泪珠落得稀哩哗啦,居月知道自己就要命丧黄泉。

  也好也好!反正她若不死,也是成为不老不死的妖精。可是,还有许多天朝人有病要让她救治,但今日却要葬身崖底,不留全尸了。

  大眼一转,见到殷孤波脸色青白,浮在脸面上的血筋暴露尽现,一瞧分明就是中毒的迹象。

  居月含泪,抬手伸向殷孤波,最后一眼有著不舍的眷恋。随即,刺客的手一松,淡色的身影直往下坠去,泪花顿时跌出眼眶。

  “殷孤波!”这一句,是她用尽全力喊出他的名,今日过后,怕是已经无法再说出口了。

  霎时,殷孤波挥剑一劈,猛锐剑气击向刺客心窝,几乎是一剑毙命,墨黑的身影直倒往崖下。

  “居月!”殷孤波飞身一扑,健壮的手臂连忙伸往崖边却扑了个空,他浑身一紧,直往下探去,险些整个人也坠下崖边。

  霎时,他浑身翻腾的血液在瞬间冻结,殷孤波眼底一热,以为就要失去她。然而,在见到攀在崖边的居月,泪水马上止在眼眶里。

  铁臂一捞,殷孤波及时拉住居月的手,悬在崖边那单薄的身影,终是侥幸的获救。

  他的热血,暖暖地漫上自己的腕子,居月看得是胆颤心惊。“殷孤波……你中毒了……”

  嘴边呕出热血,殷孤波两眼有些蒙胧,冷汗直冒的他,就连握住她的臂膀都隐隐抽痛,四肢疲软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他强撑著,俊容已经阴黑可怕到居月于心不忍。“别放手……”

  体内的毒物发作得太快,侵入身底不到半刻,殷孤波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拿利器搅过一回,怕是肝肠寸断了。

  他一剑插往崖地,使尽气力要将她给拖上来,无奈毒性发作、失血过多,握住她的手,如今只剩意志力在强撑著。

  “殷孤波,放升我!没有关系,我不怨你。”居月哽咽,见到他身俊涌来不少刺客,再这样延宕下去准会害他没命。“你快逃,能逃多远是多远。”

  “没得谈。”

  “我求你放开我!”居月哭著讨饶,她会害死他的。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道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遗憾,这辈子一次就够了,他不要再让憾事重演。

  “我要你活下去!为我活下去!”居月声嘶力竭地喊著,希望殷孤波能听见她最真挚的心底活。

  “那也同样是我对你的期望……”殷孤波含笑,全身毒发让他比死还痛苦,但他仍努力撑著臂膀拖拉著她。

  “不——”凄厉的尖叫声在断崖之中响起,她亲眼见数把陌刀直挺挺地没入他的身体,将他弓起的宽背狠狠地压往泥地上,甚至让那冷锐的刀锋将他的肉身钉入地面。

  “不要!不要啊——”喉间溢满的血水,一下呕出他的嘴里,趴倒在崖边的殷孤波,那双眼始终都看著居月没有合上,握住她的手,紧得不敢放开。

  眼角渗出的血丝,将她的容颜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他很想努力注视著她,却是力不从心。

  人生道途走到此境,殷孤波发现自己没有半点可追得的回忆。他无法想、不敢想也不能想,只能用尽气力地看著她,才能觉得走这人间一趟不虚此行。

  可他仍旧逗留在她的美丽里,没那么甘愿就松手。殷弧波很恨,咽不下最后一口气,那双眸跟直望著居月,像是老树往土底扎了根,累积了千百年后,变得很深很深。

  这辈子,他只想要看著她的心愿一只怕是再也不能了……

  第十章

  “闪闪闪!快闪!叫符华堂去城尾请大夫来,快点!”清朗的女声,在茶楼后院里激动地响起,媚眼有些惊慌,已经失去平日的镇定。

  “滕罡,你谨慎些,别让孤波身上的伤再扯裂开来。”

  一行人见滕罡抱著浑身血淋淋的殷孤波踏入后院,而后头跟著花复应与满身猩红的居月,大家都诧异得说不出话。

  “你们不是到婉儿的坟前扫墓了?”富璟丹在茶楼前听见花复应的吆喝声,从没听她喊得那样急过便连忙人后院来。“居月姑娘,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啊?”

  见她满身子的血红,脸面也沾了不少,神情恍惚呆滞,必定是受到相当大的惊吓。

  “我身上的血,都是殷孤波的。”一说完话,居月流下两行清泪,和著褐红的血迹,最终成了凄艳的红泪。

  滕罡忙著将殷孤波抱上楼,一路热血迤逦,两人衣衫被濡湿得透彻,用力一扭衣袂,淌出来的,全是赤艳艳的血水。

  “殷孤波中了刺客的埋伏,要不是我和滕罡正巧撞见,只怕他会活活被钉死在崖边。”花复应拉了裙襦,一转身又跟著上楼去。

  “怎么会这样?”富璟丹招来两个仆役,要他们赶紧尾随一路清理,这沭目惊心的血迹若让住店的客倌见著,想必生意就甭做了。

  居月颤著身显得有些惊慌,虽然行医多年,可是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血,尤其又见殷孤波差点在自己眼前断气,如此震憾的事情,怎不令她心惊?

  “居月姑娘,六神里每个人的命啊,都比你想像中的硬,想要死没那么容易,还得看阎王爷肯不肯收咱们这些恶……你怎么了?”

  富璟丹话还没讲完,就见到她用木勺舀了昨天刚冒出头的泉水,急著登楼去。

  “你做什么?”

  “给殷孤波疗伤。”

  “就凭这口水泉?”富璟丹呆了呆,他还没听过有这种治伤的方法。

  “等等大夫就来了,姑娘你别瞎弄啊!人命一条,咱六神也是人呐。”

  殷孤波伤成那样,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待会儿要是人突然咽下最后一口气,他说什么也不会觉得意外。

  可要是因为她胡来,害殷孤波有个什么万一,他一定不会娆了她的。

  “我是个大夫!”

  “那你得拿出看家本领。”富璟丹让开路,眼里没有泄漏出半点思绪。

  望著登楼的身影,富璟丹忍不住叹息。天朝需要六神,百姓敬畏六神,可他们是否将六神当成无所不能的天神了?

  难道这些年来,百姓当真忘了六神也是血肉之躯?抑或是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成为神人了?

  满手赤红色泽,微凉地侵入她的手底。

  居月先替殷孤波灌下一勺泉水,才动手整治缝合他身上的伤口。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下金针止住殷孤波各大气脉,然而刀伤实在太过深入,针灸的效用有限,那血依旧如水痕流过渗出他的衣衫。

  触在她手底的血逐渐淡凉,居月心底又惊又慌,却还是强撑著全副心神,为殷孤波诊治疗伤。

  但她独自一人的力量实在有限,上回他伤重时,还有笑二在旁做帮手撑持著,这回全靠她一人独撑大局。

  “大夫还没来吗?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居月缝著他的伤口,好几处被刀口砍伤的地方,已经伤及筋骨,不是缝合就能了事的。

  “快了快了!在来茶楼的路上,已经快马加鞭去请了。”花复应端著烧好的热水,赶来做居月的助手。

  “我先开帖方子,现在就要。”

  居月依序念著药方的分量,滕罡谨慎地抄下,随即像阵风一样刮走,急忙到附近的药铺抓方子。

  大房里,几个小仆忙著主子交代下来的事,手脚俐落得很.全听著居月差使,就怕一个轻忽不慎,害得殷孤波无端丧命。

  每一回下针,居月都能感受到在自己手里流逝的气息多么弱。她若不谨慎,迟早会失去他。

  “殷孤波,你得为自己争气些,好吗?”她在他耳畔低语,希望他能听见。

  几处皮开肉绽伤及筋骨的刀伤,令居月不忍,花复应更是不敢看!

  她是杀过人,也是同样在江湖上走荡的人,但从前砍的都是和自己无关的人,这回则是与自己亲近的友人。这样的伤,连她这么瞻大的人都会惧怕。

  “居月,孤波会死吗?”花复应按著殷孤波被大刀撕裂的伤口,让居月细细缝合。

  “有我在他就不会死。只要人还有一口气,我就能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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