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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居月恨不得抬脚踹他泄愤。然而两眼无法视物的她,以前在龙藩镇因为有屏障而能有恃无恐的行走自如,如今出了镇凡事得靠自己,陌生的环境让居月光是行走就很吃力,心神全耗在承接天朝气脉的冲击里。

  进入酒楼后,跑堂小哥招呼得勤,见殷孤波衣著不俗,身上染有几丝的骄贵气息,腰上佩的宝剑看来也非俗物,不像是寻常过路的旅人。

  “大爷要住店还是食膳?咱们酒楼里都有。”

  殷孤波回过头,看居月拉著衣裙倚在门边喘气,脸色苍白如蜡,眉心揪成结,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他只好改变原本的主意。

  “先给间房,最好静一些的。”不让她躺躺,恐怕人大漠前她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好,爷儿随小的来。”跑堂吆喝一声,立刻手脚勤快地领在前头带路。

  殷孤波提步要走,却见那弱不禁风的身躯快站不住脚,他赶忙朝她走去。

  “不舒服?”一手抓著她的腕子,触及到她的体温竟是冰凉如水。

  “歇……”居月应了声,觉得好累好累,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来。

  殷孤波将她打横抱上楼,不管她反抗的举动,也无视一旁旅人的眼光,抬起脚步,直往客栈房间走去,入房时还向小跑堂要了一盆热水。

  “你哪里难受?”殷孤波将她放在床榻上,照顾人这档事儿他很不拿手,莫名的感到有些烦躁。“为什么不早说?”

  一在榻上躺平,层月就觉得舒缓许多,没有刚才的头重脚轻,但四肢的疲累却有说不出口的酸麻,像千百根小针扎著骨肉似的,每次牵动都令她难以忍受。

  居月懒懒地应声,却说不出半句让殷孤波明了的话,瘫软得不知是累得想睡,还是快昏厥的表情,让人摸不著头绪。

  殷孤波等到跑堂端来热水,索性拧干帕子帮她拭净脸面、除去颈脖手脚的飞尘之后,给她带来一个干净的舒爽感。

  坐在床边,殷弧波见她那双眼半闭半睁,难过得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又说不出哪里不痛快,脸又益发惨白,他遂按著她的肩头低问:“居月你怎么了?”

  “我好难过……”浑身疲软得像棉絮,好似一挣扎四肢就要散开了。

  “病了?”接连儿日的赶路,难怪她会吃不清,要是为此染病,殷孤波也不会感到意外。“我请大夫来一趟,如何?”虽说她自己是大夫,但也只是寻常人,血肉之躯难免会受到病痛折磨。

  “不用……”她摇了摇头,翻了身靠近殷孤波的身旁,他一掌按上她肩头,让她觉得心头平静下来,不由得又靠近他一些。“我躺躺就行……”

  殷孤波拧起眉,如果她光是躺著就能好,脸色犯得菩惨自成这样吗?“我去请大夫,你等著。”话说完他便起身,却被居月一手拉住袖口。

  “不要……不要走……”他一离开,居月似乎又感受到朝自己袭来的那股无形气脉,冲进体内让她闷得有些发疼。“求求你……不要走……”

  殷孤波拿她没法子,只好又坐回原位,一只软绵的手覆上自己手背,温度低得有些骇人,令他不自觉低下头去。

  “我没事……躺躺便行……”居月挨著他,整个人缩成一团,似乎已经找到舒服的位置,眉头缓了缓,已没先前的纠结。

  殷孤波反握住她的手,居月手一颤,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没有退开。

  “怕我趁人之危?”他的间话虽然是讪笑的态度,可是动作却没有腧炬。

  “谢谢你……”她已经不想再去计较他的话是出于什么用意,尽管两人先前的仇恨形同水火无法共融,但现在只要能好好休息,也只好说服自己暂且放下。

  “为什么你会成了这模样?”

  “离开龙藩镇后,天朝的气直冲进我身体里,日子久了,身子开始吃不消。”握著他的手,居月终于有种安心的感觉。

  “气?”殷孤波不了解,她到底是有副怎样的皮囊,连天朝的气息都能感受得到?“我不懂。”

  居月淡淡地掀了掀嘴角,那抹笑很难让人觉得是欢喜的,反倒带点苦涩。“本来我也不懂。可是,小时候有一回离开镇里到外头,没多久就痛到晕过去,那时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出镇了。”

  可这一回,居月是搏命破了例,殷孤波哪里懂得她单薄的身体究竟承受著何种苦痛?如此强行把她带走,简直是把她的往地府里推。

  “龙藩镇四周有高山险峻的地理,能替我阻挡天朝紊乱的气脉,那时我的四感尚存.就算看不见也无所谓。所以,你头一回遇见我,见我是个瞎子却能行走自如而吓住就是这原因。离开镇,什么都没有,我就和普通的瞎子无异了。”

  殷孤波手里一紧,他竟然没察觉到她的体质竟弱得要依靠龙藩镇而活。

  “如今,是不可能再回镇里了。”不老泉寻不著,他们也无法再走同头路。

  “你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自从我两眼失明之后,就再也无法出镇了。”

  “那时你几岁?”殷孤波穷追不舍地问道。

  “九岁。”

  “因何而瞎?”殷孤波很难想像她九岁时的模样,但更确切地说,是很难想像一个才九岁大的小娃从明眼人成了盲子,是怎么平心静气接受这一切的转变?

  “不老泉。”她的话声有点暗哑。“这副身子也是从那时变成的。”

  听闻她如此说道,殷孤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从没想过她的人生是因不老泉而变成这副模样。

  “你觉得我可怜吗?”他的沉默,让居月隐约猜得到他的心思。

  “我没这么想。”其实,他正说著违心之论。好好一个小娃娃,无端成了眼盲子,做什么都见不著天、碰不著光,两眼一睁不知醒了还是没醒,整日都是黑夜。

  这样的日子若要他过,倒不如一刀砍了他比较痛快。

  “笑二都说我可怜。”说起笑二,居月心底变得好酸,自从离开镇里,她总是很容易就想起他。这些年来,是笑二照看著自个儿,她将他当成家人看待,没想到后来他却无端遭此横祸。

  “那你认为呢?”

  “要是我没行医救人,一事无成,就会觉得笑二说的是对的。”但好在老天待她不薄,有一分能力让居月觉得还是有人需要自己的。“他说我年纪轻轻就盲了,这天底下许多美景也没见过几回,只能拚了命的听别人讲述再自己幻想,难道不可怜吗?”

  殷孤波沉默无语,听著这些年来她过的是怎样与众不同的生活。本想要她好好休息,但心念一转看她还有气力闲说,也就没有多加制止。

  “可是笑二不知道,天下的美景都活在我心里。我想见就能见,哪怕是夏令我也能够见到冬雪。而且盲了也好,那些讨厌的、丑恶的、不堪的,眼不见为净就什么也不恼了。”因此.当笑二见到他时是怕得直跳脚,可她却不当一回事,仍旧待他如普通人一般。

  居月想著,要是自己还看得见,想必也会尽可能的躲避他,如此一来就不会引来轩然大波,甚至是杀身之祸了。

  “你没想过有一天能好?”她是个大夫,难道都不想教救自己?

  “我的光明是不老泉给夺走的,纵然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治。”居月笑了笑,想必早就放弃希望。“这是看见全天下最美景致的代价。一眼换一瞬息的惊叹,对我来说也够了。要是真能遇到不老泉,那样的美丽,还是别让你见著才好。”

  “这什么意思?”

  居月没有再说下去,微凉的额面贴在他的掌心上,能够感觉到一股热源缓缓流进体内,这恐怕是因为他的身上还留有百寿井的神效,足以为她阻挡天朝中无形的暗潮。

  “真舒服。”她喟叹一声,好久没有像先前在镇里那种轻松无碍的感觉了。

  本是惨澹的死白脸色,因为他的贴近而渐渐恢复血色,殷孤波瞧了一眼后,拉起毯子和衣躺在她身侧。

  这个举动,令居月浑身一僵,吓得赶忙放开他的手,深怕殷孤波会有所误会。她不过是贪个小憩的机会,他可别想趁机占尽便宜。

  殷孤波伸手将她的身躯给揽进怀里,面对她的惊骇可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靠著我你不舒服吗?”

  他温热的气息,吞吐在自个儿头顶上,居月觉得有些痒,缩誊了缩肩又躲入他怀里。而殷孤波也顺势将她的手拉到后头,环上自己的腰际,两人偎得很紧,彼此间没留半点空隙。

  “有没有好一点?”殷孤波低声问道,觉得怀中的她真小,像只鸟儿一样没半点分量,赢弱得让人一折翅就会跌下地。

  “嗯……”居月从没拥过男人,可是当心口传来他温暖的热度时,舒服得让她不由得抱得更紧。

  属于男人才有的阳刚气息萦绕在她的鼻端,带有让她稳定心神的效力,居月脸皮烧得火红,却也无法抗拒的沉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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