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艳无敌一落地便瞧见司徒墨濯倚在古松前的白色身影,她的胸口一阵紧缩地颤着嗓。“红姑娘,谢谢你。”
看着虽仍处在昏迷中的夫君,但至少他的脸色不差。
在看到来接艳无敌的人已愈来愈接近谷口,俞红馡微微一愣,半晌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不要放弃任何希望,我会去寻你,切记!”
心中兴起一丝波澜,艳无敌还来不及回应,她轻盈俐落的身影已在转瞬间消失眼际。
怔然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艳无敌心里的猜疑不断,到底俞红馡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紊乱的思绪盘踞在脑海,久久不去,下一瞬,体内毒性开始发作,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要站不住脚。
痛楚与晕眩交杂而生,艳无敌心里苦涩地想……她会就这么死去吗?
身子摇晃了几下,她无力地瘫软倒地,神魂因为过度剧烈的疼痛而短暂飘离。
在这恍惚之间,心底那一抹坚定的意识反覆在她脑中绕着,不!她不能这么死去,若她死了,司徒墨濯就没办法回圣朝,赎偿不了的罪会扣住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出一抹熟悉的呼唤,她半扬睫,在模糊的视线中分辨出对方的轮廓。
“六师弟。”她虚弱地勾勒起唇角,脸色惨白,紧绷的情绪在瞬间松懈下来。
“三师姐!”一瞧见艳无敌深绝痛苦的神情,寒独峰暴喝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地朝她奔来。
艳无敌孱弱一笑,美眸却闪着动容的光采。“六师弟,你……来了。”
在艳无敌失踪这段时间,师父派他与大师兄及二师兄到江湖上打探她的下落。
没想到整整半年的查探一无所获,艳无敌像凭空消失在这个世上一样,直到他们接到同门信烟后,才一同赶至此处。
更没想到,见到的竟是这样的局面。
“三师姐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一手将她揽抱入怀,向来寡言、内敛的寒独峰,心痛得无以复加。
“救……救他……”
寒独峰顺着她颤然的指,望向倚在古松前的白衣男子,哽咽沙哑地问:“他是谁?你都快没命了,还管别人?”
“六师弟……救、救他……”她忍着身上剧烈疼痛,义无反顾地反覆呢喃着。“快救他……”
处在如此危急和未知的状况下,寒独峰掌心运劲,想将真气度入艳无敌体内。“不!先救你!”
“不、不要,真气一度……度入,我体内的毒会走得更快……”
轰地一声,寒独峰脑中嗡嗡作响地猛然一震。“中毒?”
艳无敌无视他震惊的神情,柳眉痛苦地紧拢着。“对……中毒,毒姥姥说过,这是个赌注……是死……是活……的赌注。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说到这里,她已是气若游丝,半掩的眸溢出了两行清泪。
虽搞不清楚艳无敌说的是何事,寒独峰红着眼眶,忍住泪水。“别说话,大师哥和二师哥一接到你的信烟都到了,你要撑着。”
“六弟,你……帮我带他回……回‘药仙洞’……”
寒独峰喑哑地呐呐开口。“不带他一起回步武堂?”
“不、不要……我会死……我不要他……为我……”
她的神情这么痛苦、这么无奈、这么果决,他能清楚感到艳无敌对他的爱有多么深刻而强烈。
瞬间,一抹几近痛苦的神色在寒独峰眸底闪过。
“六师弟,允了我……求你……”她费尽了力气,却只能挤出几句低喃,那涣散的双眸则无意识地流着泪。
终是等到了足以托付遗言的对象,就算在此刻死去,她亦无所怨言。
寒独峰直瞅着她,看着从不求人的艳无敌,拚尽最后一口气,只为眼前那一头白发的男子,他只有将她的柔荑紧紧握在掌中,咽然保证。“我会救他,但也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艳无敌震颤地怔了怔,惨无血色的唇瓣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好熟悉的一句话哪!曾经,她也对司徒墨濯这么说过。
“我好累……我想师父……想大师哥、二师哥……想夕华……小九……”话未尽,她已筋疲力尽地闭上双眼,语音轻得几乎在风中逝去。
寒独峰担忧地瞅着她,痛苦地颤声。“三师姐别说话,六弟带你回步武堂。”
他抱起她,却发现她全然无反应得宛如一具死尸。
陡然,一阵凉意窜上背脊,他伸手探向她鼻息的瞬间,陡然发现,她已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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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智昏昏沉沉,司徒墨濯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抑或在虚无飘渺之境里徘徊了多久。
当阳光缕缕透过纸窗,他仅是自然而然地睁开眼,下一瞬,思绪陡地清明,紧接着,内心深处另一份深刻的痛楚缓缓苏醒。
艳儿!司徒墨濯猛地忆起,这才发现,床榻另一头是空的!
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捂着因疼痛而几近窒息的胸口扬声。“艳儿、艳儿!”
他们一起去了“阎底门”,但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艳无敌不在他的身边?
听到他的声音,守在寝殿偏厅,与主长正在说话的侍玉倏地加快脚步走向他。
“谢天谢地,宗主您终于醒了!”侍玉欣喜若狂地开口,转身就要将备了许久的补品端上。
“侍玉?”司徒墨濯蹙起眉,瞬间恍然大悟。“为什么我会回圣朝?主母上哪去了?”他心痛欲裂地低吼出声
垂下眼眸,脸上的神情因为努力回想那一段记忆,显得复杂而沉重。
为什么……为什么他对“阎底门”之后的那一段记忆,一点印象都没有?
侍玉定住脚步,脸上掠过一抹为难的神情后头垂得更低了。
“主母上哪去了?”打量着侍玉的反应,司徒墨濯耐着性子再问了一回。
“你不用再找她了。”
主长走进寝房,一脸严肃地代替侍玉回答了问题。
司徒墨濯闻言,双目陡眯,心头隐约扬起一股不安。“你说什么?难道,她没回来?”
主长铁青着脸,面容肃穆,久久不语,那过于平静的神情让司徒墨濯感到莫名心颤与恐惧。
不!艳儿不可能不陪他回来,他们说好要一起回圣朝,她不可能违背他们的誓言。
他不相信主长所言,摇了摇头,勉强下榻。“我得去寻她!”
“你不准再离开圣朝。”瞧他在乎艳无敌的神情,主长声色俱厉的嗓音在他身畔响起。
他抬眸屏住气息哑声问道:“为什么?艳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为什么我不能出去寻她?”
看着司徒墨濯坚定、执着的神情,主长无奈地摇头叹气,俨然不知圣朝究竟陷入一个何等混乱的局面当中。
“她不会再回来了!”主长重申他不愿明白的事实。
司徒墨濯一怔,苍白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死白。“你说什么?”
第十章
“自从你们留书出走后,众人一直在等着你们的消息。终在两个月前,有一名男子带着你回药仙洞,他说主母……不!是艳姑娘,她是江湖儿女,没办法适应我们的生活。”
“而且,她违背了圣朝的规定,罪不可赦。”
司徒墨濯闻言微扯嘴角,略微艰涩地开口。“不!不可能,她不会这么说。再说艳儿是命定的主母,是我的妻,就算违背圣朝的规定,也罪不至死!”
“宗主,事实摆在眼前,现下唯有请宗主宽心疗养身体,之后的事,容后再打算。”
主长面色一沉,以着严正的态度表明他的立场。
“我要去寻她!没听到她亲口拒绝,一切都不算数。”无视主长凝重的脸色,司徒墨濯愈想,神色愈显凝重。
她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无法亲自带他回“药仙洞”,才会将他请托给她的师兄弟。
他神思恍然地和衣下榻,深怕艳无敌真会遇到什么不测。
见他像失了魂魄般地执意要离开,主长厉声喝道:“难道,你真要弃圣朝于不顾?”
司徒墨濯忽地顿下脚步,回身看着主长。
“因为你的离开,向来平和的圣朝起了叛变,有人想夺你宗主之位,取代司徒氏崇高的地位,难道你真要为了一个背叛圣朝的女子,放弃圣朝宗主之位?放弃百年来推崇、爱戴司徒氏的居民?”
“宗主向来以圣朝兴败为己任,想必,自然不用属下多嘴才是。”
在主长义正词严的提点下,寝屋漫着一股肃穆的气氛。
提起司徒氏,提起背负整个圣朝的责任,司徒墨濯原本被艳无敌占据的脑子在瞬间陡地清明。
两权相衡取其轻,此时,就算他心里再急切想知道艳无敌的状况,也只能暂且抑下。
“主长训得是!”司徒墨濯暗叹了口气,压下心头那抹难以释怀的牵挂。
主长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属下替圣朝谢宗主大义。”
他听闻之后,无奈地收回迷茫的目光,苦笑地望着主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