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悄掩上,阴暗的林谷吹来一阵徐徐晚风,扬得两人衣袂翻飞。
听着那声音,艳无敌真怕他下一刻便会随着山风,离她远去……
蓦地,一阵气血翻腾,司徒墨濯沉然合上眼,他一手压住胸口,一手则撑住地面。额际冒出冷汗。脸色益发苍白。
“夫君!”艳无敌喊着,被他脸上死白的神色吓得心惊胆颤。
“我……没事。”算一算时辰,该是银针作怪的时刻。
就在此时,一抹娇嗓介入两人之中。“如果二位不想死在这里,请快离开。”
循着声音来源,艳无敌抬起眸问:“敢问姑娘是?”
眼前的女子身穿霞红色罗衣,颈间挂着一串珊瑚,脸色白嫩无比,秀眉纤长,是个出色的美人胚子。
短暂的眼神交会让红衣姑娘暗自一惊──是她?
收下心中的诧异,红衣姑娘无视她的打量,冷冷地道:“从此地开始,隐着毒气的风、草、石、树已透入两位的肌肤,沁入四肢百骸,若再多待一时半刻,‘阎底门’的无名冢上又要多添两抹亡魂了。”
她才不管自个儿是不是中了毒,试探地扬声问道:“你是毒姥姥的弟子?”
红衣女子牵唇微笑,对眼前娇艳貌美的女子产生了莫名的好感。“你想见毒姥姥?”
“姑娘能代为引见吗?”
她冷冷扬唇。“你们见不到毒姥姥。”
“我一定要见毒姥姥!”
美目流盼间,红衣姑娘微微一笑。“不管二位找毒姥姥有什么事,我劝你们还是趁早离开吧!”
“没见到毒姥姥,我不会走。”
剧痛难当之下,司徒墨濯只能握紧妻子的手,无力地朝她摇了摇头。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艳无敌幽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此刻司徒墨濯即便不允,却也无力反对。
“他中了追魂银针的毒?”红衣姑娘打量着美艳女子身旁的出尘男子,不经意地问。
艳无敌猛地一惊,心跳如鼓,着急地问:“姑娘知道这毒?”
自觉自己似乎管太多,红衣姑娘抿唇不语。
“求姑娘救救我家相公!”艳无敌不假思索地屈膝跪在她面前。
“我……”
红衣姑娘正欲开口,一抹丹田十足的冷嗓霍地回荡在整个山谷,打断她未完的话语。“红儿,远来是客,不得怠慢。”
接收到毒姥姥的传音,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二位请随我进谷吧!”
毒姥姥非一般之人,她可预想,到最后毒姥姥非但不会救人,甚至有可能利用这美艳女子来试药……
她试图想阻止,却无法打消那女子欲见毒姥姥的强烈念头。
看来,是福是祸,端看他们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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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底门”位在极阴至寒的谷底,沿途山阶回绕曲曲折折,几乎要让人搞不清楚究竟转了多少个山阶。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那红衣姑娘在山阶尽头定住步伐。“就暂且让你相公在这儿歇着吧!”
她话一落下,山阶右方的石壁缓缓挪移,瞬间,一个偌大的石室登时映入他们眸底。
“这里?”顺着那红衣姑娘的视线,艳无敌充满防备地问。
不容她反抗,红衣姑娘强硬地道:“这石榻可缓你相公体内毒气游走,待在此处,对他有益无害。”
艳无敌沉吟了片刻,遂颔了颔首,此时司徒墨濯已陷入半昏迷的状况,能暂且歇躺着,或许他会舒服些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不知是否为错觉,她总觉眼前的姑娘有几分眼熟。
红衣姑娘眸底迅速掠过一抹黯光,良久才扬了扬唇。“你快去前殿见姥姥,迟了可不好。”
“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俞红馡。”她的固执让俞红馡的眼眉之间蕴出淡淡笑意。
艳无敌暗暗将她的名字记在心底,直觉这个名字,会是一个关键……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也说不上来。
压下心底莫名的思绪,她凝着躺在石榻上的司徒墨濯一眼,深吸了口气后,往前殿走去。
脚步方踏入,一抹略低的嗓伴着笃笃的杵杖声落入耳底。“你来求药?”
艳无敌回过神,眼底一映入毒姥姥过分苍白阴森的脸庞,她倒抽了口气。
毒姥姥觑了她一眼,将她的反应全纳入眼底,冷声问道:“小美人儿,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救你相公?”
艳无敌从怀里取出了毒经。“毒母经出自贵派吧!”
没想到毒姥姥冷声一笑,面无表情地说道:“呵!那本破毒经是我老太婆不要的,你替我拣回来做啥?”
她错愕地怔愣在原地,顿然觉得讽刺不已。
瞧着她震惊的模样,毒姥姥不疾不徐地开口。“无妨,既然姑娘热心地把这毒经送回来,老太婆我就卖你一个人情。”
艳无敌心一怵,这毒姥姥是出了名的手段阴险、心思恶劣,她可别教她给唬住了,得小心应对才是。
“你……愿意救我相公?”
毒姥姥两道目光略沉,唇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弧。“坦白说,中了‘追魂银针’,药石罔效哪!”
药石罔效?!听闻毒姥姥的断言,艳无敌脸容苍白得近乎清透。
毒姥姥霍地转了语锋,略微迟疑地沉吟道:“不过,救与不救在于你。”
艳无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傻愣愣地瞪着毒姥姥,心中好生复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来得巧,正好老太婆我正在研拟追魂银针的解药,偏找不着人来试这过毒法,正闷着哩!”
半年前她意外得到这含有吸铁石成分的石榻,并发现,此石榻可吸收并释放躺入者身上的气。
躺入者若是一习武之人,躺上三天,真气必会被吸尽;接着再躺下之人,便可完全接受上一个躺入者的真气。
而让她倍感兴趣的是,若躺上之人身中剧毒,那之后再躺下之人,身上所接受的毒气……会增会减?
她毒姥姥研毒数十载,难得碰到这让她感到新奇的玩意儿,而上天竟派了个人来助她探索这之间的奥妙,她岂能不感快哉?
艳无敌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过毒法?”
“现下你相公身下那张石榻不是普通石榻,只要躺上三天,他体内毒气便会被石榻所吸收;三日后,换你躺上石榻,让毒气过到你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
毒姥姥无关痛痒地缓缓吟道:“我想知道,追魂银针的毒过到另一个人身上,毒性是否会减弱。”
瞪大了眼望着毒姥姥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脸,艳无敌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彻底被抽离。
毒姥姥给的不是解药,她要的是一个可以测试毒性的人。
思及此,她的身子因为太过震撼,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其实这追魂银针的毒真过到你身上,也不一定会有事。就看你要不要赌罢了!”毒姥姥淡笑道:“你相公是死是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相公是死是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若把毒过到我身上,他会活……
这两天,她天天虔诚地祈求上苍为司徒墨濯指点一线生机,上苍听到了她的冀望且允了她。她该感激……
不解她沉默中的思绪转折,毒姥姥出声又道:“只要你愿意,过完毒后,老太婆我会亲自取回留在你相公体内的银针。”
艳无敌不加多想,脑海中念头一转,早已打定了主意。“如果你骗我,我若不幸死了,也会化为厉鬼,生生世世纠缠着你。”
“放心,我老太婆虽然行事诡异,但至少还懂个义字。”虽料准了这一对年轻夫妻的情深义重、不离不弃,毒姥姥的语气仍是掩不住的兴奋。
“过完毒后,会有人来接我相公,你得让他离开。”
“就算你要走也成。”
不明白地挑起柳眉,艳无敌心中着实诧异不已。
“过完毒后,你得让我观察个几天,让我彻底了解过毒法的成效,你就可以走了。”
心口蓦地一冷,那一瞬间,艳无敌总算明白毒姥姥话里的意思。
一旦找到人测试她的过毒法,之后对方是死是活,已与她无半点关系。
艳无敌悲哀地扬起苦涩的笑,突然有一种心魂俱失的错觉感,她终是如了愿。
她用她的死,换他的活……这一切都值得了。
第九章
与毒姥姥做了协议后,艳无敌木然地举步回到石洞。
俞红馡惊愕地瞪着她恍惚的神情,不自觉地问:“你……允了姥姥的要求?”
艳无敌回过神,不知怎地,竟对陌生的她倾吐了心中的话。“允了。姥姥完成了我的心愿,或许,我该感谢她。”
俞红馡心中震惊万分,她没料到,竟有人会傻到允了毒姥姥疯狂研毒的私欲。
“这实在太教人匪夷所思了。”俞红馡摇着头,喃喃地说着。
“他是舍身护我才会中了银针的毒,我如何……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呢!”
自责的眸光落在石榻上的苍白俊颜上,艳无敌苦涩的唇角不自觉染上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