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并不在她的宴客名单上,她邀的是他的长官,而他代表出席。或许是因为盛威一向不与在野党多相往来,也或许是因为他的长官不认为有与她一名小小女子周旋之必要。
季家一向与执政党关系密切,几个重量级人士今晚捧场莅临,但在野党--他们刻说是政坛新贵,影响力不容轻忽。
为了盛威与季家,以及她季海舲个人的未来,她一向认为有必要与他们打好关系,只是一直苦无适当机会--没料到杨隽竟成了引介者。
鸿邦与在野党关系一向良好,几名政务官及议员都因他的引介而与她相识。当然,余下的得靠她自己经营。但万事开头难,只要有线头,她自能穿针。
她会让这些年轻新贵们印象深刻。
“季小姐不仅才干过人,还拥有另一个众所不及的特质。”另一个年轻议员加入他俩的谈话。
“你是指—”
“美艳。像季小姐这般才貌兼备的女人在商场上实在少有。“他毫不吝惜地赞美,眼神亦大方流露对她的欣赏。
比起另一个,他个性较富侵略性,眼神生气勃勃、自信满满,是典型的民意代表。
“我可以将此视为一种赞美吧?”她俏皮地眨眨眼,“虽说相貌是决定于基因,并非我本身的努力,上帝既赐我如此厚礼,又何必推拒?多一种迷惑男人的利器,何乐不为?”
两个男人都笑了,射向她的眸光更多几分仰慕。
女人,尤其是在事业上独当一面的女强人,是不太习惯别人称许她美貌的。一方面惟恐对方将自己当成花瓶,忽略其才干;再者又怕对方只是阿谀奉承,未必安好心眼。
其实何必多心?坦然接受便罢了。
若对方是真心诚意自然好,即使是另有目的也代表对方有求于你,自己既处于上风,乐得接受奉承,只要神清目明就好。
大概是因为她俏皮可人的态度吧,围向她身边的男人愈来愈多了。而她依旧泰然自若,毫不顾此失彼。
对付男人,季海舲从小在母亲的训练及环境的教养下,可是颇有一套得的。
她唯一无法掌握的,大概也只有杨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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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邦金融中心
季海舲抬头仰望着这栋位于敦南商圈,足足有二十五层高的商业大楼。
据说鸿邦在买进这块土地时是以一坪三百万的天价让商界另一大型集团割爱的。
虽然是在泡沫经济的时代斥下的巨资,但以现今敦南商圈的热闹及未来潜力十足的背景,这样的价码还可算是物有所值。
大楼的建材是用最坚固的花岗岩,落地窗则使用与潮流相反的透明玻璃。大部分的楼层都在落地窗上装上厚重的帘幔,只有最底下三层楼使用百叶窗。在没有阳光的日子,百叶窗会完全拉开,让外头的人清清楚楚地看见里面的一切。
这便是鸿邦银行的总行,彻底标榜透明金融。
四楼一直到十九楼则租给各企业做为办公室,鸿邦集团管理部则占据了二十楼以上的楼层。
杨隽的私人办公室在二十四楼。
季海舲收回评估的眼光,踏进类似一流饭店才会有的双重旋转门。
门厅挑高六楼,够气派,不愧是台湾最讲究气势的金融集团。而他们,也确实有足够的财力做为后盾。
上午十点半,她收到张耀庭的正式报告,包括鸿邦旗下每一家公司的财务状况,预定的投资融资计划,巨细靡遗。
说实话,她从不曾怀疑杨隽会是因为金钱的缘故提出与她联姻的要求,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不会如此出卖自己的骨气。
但她也不会天真到以为杨隽只是单纯地想发挥骑士精神--他并非中古时代自以为是的贵族--因此查明究竟是什么缘故还是必须的。
“没有任何异常之处。”这是报告的结论,“唯一值得密切观察的是数月后将进行董事会改组,杨一平在续任执行总裁方面似乎遭到某些阻力。”
“派系斗争吗?”她直接切入重点。
“应该是。”
“杨一平已经连任两届总裁,还想再续任?”她禁不住摇头。
连任两届总裁的杨一平竟还没有育出接班人?派系斗争竟如此激烈?或是杨一平想栽培自己的儿子成气候?
照说银行界是最厌恶世袭制度的,杨一平想让自己的儿子接任总裁必定难上加难。
这就是杨隽提出联姻的原因吗?想更进一步巩固杨家的势力?
“再来是有关杨隽私人背景的调查。”张耀庭念着资料:“十三岁以前身世不明,十四岁正式进入杨家,十五岁就读于瑞士圣芳济学院……”他抬头瞥了她一眼,“十八岁离开英国伊顿中学,二十岁得到美国MIT物理学学士学位,二十二岁修完哈佛企管硕士学位。”
了不起的经历。
尤其他只花了两年便拿到MIT的学位--出了十数位诺贝尔奖得主的MIT课业之繁重有目共睹,他过人的聪明才智可想而知。
“接着他便被派往日本。”
“到日本做什么?”
“那一年趁着日本泡沫经济崩溃,鸿邦吃下了日本一家金融机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推荐杨隽担任开发部长。”
“开发部?”她双眉一挑,“以杨隽这样一个刚毕业的新人?”
“大概是交换条件吧,据说鸿邦提出的收购价格不低。”
这么说,杨一平是用钱替儿子买来初登场的舞台。
她禁不住微扬嘴角,“然后呢?”
“当时那家银行的呆帐资产高达数兆日元,是杨隽带领整个开发部一家一家拜访客户,合作构思投资拯救计划,据说他挽救客户脱离倒帐危机的比例达到百分之八十。”
她的微笑加深,“了不起。”
“接着他又在董事会建言公开银行贷款客户资讯。”
“公开客户的资讯?”她一楞,“你是指公布银行资金流向?”
“是的。”
“怎么可能?”
从来没有一家金融机构能做到如此地步,这等于是将本身与客户的资金交流状况完全透明化,董事会及大客户难道不反弹?
拿她来说,就未必答应这种条件。这简直是自曝其短嘛!除非--实在需要银行帮忙。
她禁不住微笑,这大概就是杨隽的交换条件吧。
“可是股东大会通过了这项提案,而此举也得到了日本民众对他们的认同与信任,存款量增加了近百分之二十。”
她禁不住咋舌,“真够大胆,杨隽算是一举成名了。”
“没错,当时那家银行的员工都说杨隽真正是他们的太阳呢。”张耀庭亦赞同地点头,“日本方面原有意破格提拔他为副总裁,不过杨一平却让他到新加坡去。”
“创立鸿扬期货?”
“是。同样表现非凡,去年又在台湾成立了鸿扬投顾。目前他担任鸿邦银行亚洲区总裁、鸿扬投顾的总经理,在鸿邦集团理事会占有一席之地。听说近两年还有意和几个集团的少东成立创投开发方面的事业。”
季海舲仔细听着报告,一面微微颔首。
够辉煌的经历了,怪不得会被誉为鸿邦集团的超级新星!他确是商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不过--十三岁以前身世不明?
她想起了曾见过他背上类似鞭痕的伤疤,会是当时受到凌虐吗?
她蹙着眉,“他是杨一平的私生子吗?”
“是。根据调查,可能是杨一平在一次出国洽公时和当地女子一夜风流生下的孩子。”
“查清楚他十三岁前的一切。”她指示着,继续问道:“私生活呢?”
“女人多如过江之鲫。”
闻言,她轻轻一扯嘴角。
张耀庭盯着她,“业界传言--”他有些吞吐,“首席最近跟他走得很近。”
“是吗?”她淡淡地。
“有人认为正是一对壁人,也有人等着看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
“看会不会因为年轻人的恋爱游戏伤了两大集团的和气。”
“他们以为杨隽跟我还是小孩子吗?”她半嘲讽地道,“会把私人社交弄得呼天抢地、人尽皆知?”
他抿紧唇,“显然他们对杨隽的花心早有所闻。”
“他们未免小看了我季海舲。”她冷冷地撇这嘴。
张耀庭脸色蓦地刷白,“难道首席真的考虑跟他认真交往?”
她微笑,“你为我担心吗?”
“杨隽不是一个合格的好男人。”他失声喊。
“我也未必是个好女人。”她语调放柔,“放心,我自有分寸。”
“首席--”
“庭叔不信任我识人的眼光吗?”
“你确实一向识人极准,但--”
“那就相信我。”她自信满满地打断他。
姑且不论她是否能看透杨隽的眼神,但她敢断定杨隽是个人物,在某方面来说,他也是她季海舲一生难求的良配。
并非她势利,但她认为婚姻就是这么一回事。两个家世、背景、品貌、学识都相互匹配的人物,才最适合在一起。至于爱情……她微微一牵嘴角,抿着般嘲讽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