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虽然海平那晚说有关去年的风风雨雨已然平息,希望我不日就重回集团工作,重新接掌盛威家电,我仍然向他求了一段长假。
我希望,在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后,再重新开展事业的另一春。我有把握能迅速东山再起,绝不会再失足。
我是不是太有自信了?没办法,这就是季海舲的个性,不骄傲不自信就不像我。
所以姑姑,别担心我,海舲仍是从前的海舲,不会变的。
海舲也依然最敬爱姑姑。虽然曾发生过那样的事,但我明白,姑姑一直是爱我的。我并不怪姑姑,我明白你当时的激动,任何女人在那种状况下,都无法不歇斯底里,无法保持冷静吧!我明白的,真的可以了解。
你究竟在哪里呢?姑姑,半年多没回台湾,你过得还好吗?
前几天海奇打电话给海平,告诉海平他为了采集样本,可能必须走遍中国大陆。我想海奇大概预备跟你一样,抱定独身,终生漂泊。
可是他至少会定期捎来消息,告诉我们他身在何方。
但姑姑你--你究竟在哪里呢?
你仍然为那件事耿耿于怀吗?你依然恨着杨,或者你不愿再见到他--或我?
可是姑姑,你记得吗?我小时候曾经问过你,为什么特别疼我?海平、海奇,甚至当时人见人爱的海澄,你对他们也都只是普通情分,为什么只有我,你特别关心,特别疼惜,特别宠爱?那时候你并没有回答我,可是现在我忽然明白了。
姑姑,是不是因为我和杨年龄相近的关系?因为我跟他年纪一般,所以你在潜意识中移情于我,特别珍爱我,因为你潜意识里觉得对不起那个被你抛弃的小孩……
忘了过去吧,姑姑,虽然很多事情不是时间可以冲淡的,但这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杨的错。
血统与出身是不能决定一个人的。
前阵子,我才完全明白这一点。所以虽然我知道自己并不是父亲亲生女儿,虽然我身上流的并不是季家的血,我仍是季海舲,一个自尊自重自傲的女人。
同样的,杨就是杨,不论他父母是谁,不论他出身如何。
他就是他,是我这辈子最钟爱的男人,我会深深爱他,愿可以,抚平他心灵的创伤。
还记得有一晚,他仿佛在梦中忆起少年时代,猛然从噩梦中惊醒,额头发汗。当时的我虽一句话不说,却暗暗发誓--终有一天,我会令他忘了过去黑暗的一切,真正从噩梦中醒觉。
他不是恶魔,从来就不是,我必会令他了解这一点。
姑姑,我也能令你了解这一点吗?
姑姑,你回来吧,我真的好想见你,真的。
在你接到这封信后,盼能给我回音,我真的很想见见你,听听你的声音也好。
海舲杨隽
于一九九八年一月
“季博士,好了吗?”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传来,伴随着一个晴朗的男声,“我们准备出发了。”
“就好了。”季风笛应了一句,微微发颤的手指缓缓抚过薄薄信纸上杨隽的签名,“再等我一会儿。”
“你还没收拾好行李吗?”
“再等我一会儿。”她没多解释,一抬眼,视线落向透明玻璃窗外。
窗外雪霁天晴,流转着蔚蓝的光影,透过窗户缝隙钻进的还有阵阵幽幽清香。
她微微一怔,望向挂在墙上的月历,才恍然惊觉现今已是三月了。
春天--已经来了吗?
她长长深深地呼吸,一只手缓缓朝床头电话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