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不曾对这个专属于父亲的年轻女人动过心,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今晚当然也不例外。
“走开。”他冷冷地,“我没兴趣玩这种游戏。”
“杨隽,你不满意我吗?”她娇柔地噘起红唇,嗓音刻意压低,透着浓浓的挑逗与哀怨,“知不知道我一直很欣赏你?我一直在想,跟你上床一定十分刺激。”她滚烫的唇瓣贴上他耳际,轻吐兰气,一只玉手则腻抚上他脸颊,“你长相如此俊美,身材又如此之棒,绝对能轻易在床上降服一个女人……”她叹息着,一面用光裸的小腿隔着西装裤摩挲他。
杨隽却是一张手臂,毫不容情地推开她。
“杨隽--”她细声细气地呼唤,柔腻的语音拉得老长。
杨隽只觉全身的鸡皮疙瘩倏地立起,就算方才确实因她的挑逗体温微微上升,此刻也瞬间结冻。
“快滚!别等我亲手把你丢出去!”抛下这一句话后他便转过身,径自透过玻璃帷幕凝视窗外璀璨夜景,不打算再理会她。
她却不肯轻易放弃,一个踮脚飞奔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下他的颈项,凑向他的唇便是一个强迫性的狂吻。
杨隽侧过一张英挺脸庞,用力拉下她的手臂,黑眸紧紧圈住她,迸出难以形容的锋锐光芒,“说!我父亲究竟派你来做什么?为什么千方百计引诱我?”
女人呼吸一紧,双腿不觉开始打抖,别过头,无法迎他凌厉的眼神。
杨隽微勾唇角正想发话,黑色玻璃门前却忽然传来一声尖锐喘气。
他倏地转过头,面色一下变得苍白,“海舲!”
他脸色之所以忽然苍白,并不是因为季海舲看到他和女人在一起,而是她面上那种恍若见到魔鬼,无法置信又激动难抑的表情。
他从来不曾见过她这副模样,是什么原因让她脸庞抹上那种完全失去镇定的表情?
“海舲,你怎么了?”
季海舲一甩头,转身就走。
他举步要追上去,那女人却拦住他。
“别追啊,这样不正好?”她微笑嫣然,“就是要让她对你误会绝望。”
“你!”他猛地瞪她,终于明白杨一平送她来此的用意。“父亲故意派你来制造误会的?”
“他料到你老婆今晚一定会上你办公室,特地要我来演一出好戏,好让她心碎痛苦,大受折磨。”
而她果然心碎痛苦了--但并不完全是看到这一幕的缘故。
有什么事发生了。
杨隽知觉地感受到季海舲的神色异常,那不仅是因为看到方才那一幕或忧心市场上盛威遭逢财务危机的传言,那些都还不至于让一向冷静从容的海舲激动若此。
一定有更严重的某件事发生了。
他必须知道。
于是,他用力推开还妄想缠住他的女人,迅速搭专属电梯追下楼。
在地下停车场,他终于拦住季海舲。
“海舲,”他抓住她纤细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反抗,静静转过身子,扬起眼帘望他,眸中变换过数道异彩,太阳穴旁边的脉搏不规律的跳动着。
杨隽突有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从来不曾见过她这个样子。她岂止是情绪激动,连精神都已濒崩溃,身体摇摇欲坠,随时就要倒下去。要不是他手臂定住她的肩,恐怕她早已软倒在地。
“海舲!”他喊着,试图振作她的精神。
“杨隽,”半晌,她终于轻声开口,“你究竟为什么娶我?”
他一愣,怔怔看着她似乎才哭过的红肿双眸。
“刚刚那个女人,你质问她是不是你父亲派来引诱你的,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杨隽犹豫着。
“除了想刺激我还能有什么原因?否则什么样的父亲会送个女人去引诱自己已结婚的儿子?我真不明白,”她摇着头,眸子满溢痛楚迷茫,“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一怔。海舲果然冰雪聪明,一下就猜着这女人上门来引诱他是为了刺激她--难道该是向她说明一切的时候了?
“鸿扬究竟有没有替盛威买入美元期货?”她继续质问。
他深吸一口气,黑眸定定凝视她,“没有。”
她甚至连眼眸都不曾一眨,“那么,场上有关盛威的传闻也是你故意放出来的?”
“是。”
“你除了毁掉与我的口头约定,甚至还散步消息加速我公司败亡。到时候,盛威股价狂跌,拿股票去向银行办质押的贷款也势必被强迫讨回,雪上加霜,以盛威目前的财务状况绝对无法撑过……你们父子是不是就这样打算的?”
他抿紧唇,“不错。”
“为什么?杨隽,为什么这样对我?”季海舲终于揭下戴上许久的平静面具,真正泄露出情绪的激动,“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们,值得你们杨家这样捉弄我、玩弄我?”
“你没有错。”他语音沉暗,“错早当初我跟魔鬼作了一场交易。”
“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语。
“杨隽!告诉我!”她提高声调。
他只是默然地看她,静静地,情感潜藏在幽深黑眸的最底处,表面波澜不兴。
“季家人的眼睛。”季海舲忽地摇头,身体一软,几乎跌入杨隽怀里,“你果然有一双季家人的眼睛……”她怔忡数秒,忽地逸出一阵狂笑,“我真傻!以前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你的眼神是看不透的,因为你也是季家人,跟我一样,跟我一样……”
杨隽惊怔了。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他有季家人的眼睛?他--是季家人?跟她一样?
海舲究竟在说些什么呀,她疯了吗?
“海舲,”他双臂滑下她的肩膀,改支撑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你镇静一点。”
“镇静?你教我如何镇静!”季海舲仰头望他,氤氲在眸子里的白雾令他心脏一紧。
“我不能镇静,无法镇静,发生了那样的事怎还能冷静……”她喃喃地,最后一句话依然不成调,蕴着浓浓的绝望。
绝望?他竟在海舲的话语里听到绝望?那一向自信蓬勃、意气风发的海舲?
他们的计划成功了?用尽一切办法打击她,令她信心动摇,绝望痛苦,让她坠入地狱深渊,再也不似从前那般高高在上……这样的计划成功了?
不,不可能。海舲不会单单因为那几件事就失神的,她一向坚强过人,而他们的计划甚至还未进行一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海舲,你说,是什么事?”他一只手抬起她清丽的脸庞,眸光紧紧圈锁住她,“告诉我。”
季海舲仰望着他,眨眨眼,几滴泪水坠落。
杨隽屏息,定定地瞪着珠泪在她洁白的脸颊滑过,留下两道泪痕。
终于,她微启芳唇,“你--是我姑姑的儿子。”
“什么?”有几秒钟的时间,他脑海一片空白,简直无法理解自她唇瓣逸出那句几乎听不清的言语代表的意涵。“我听不清,海舲,你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你要我再说一次?”季海舲忽地笑了,笑声凄绝尖厉,“你是季家人,是我表哥!这句话要我说几次才够?要说几次你才明白?”
他恍若被焦雷击中,脑中轰然巨响,“我是--你姑姑的……是你表哥?”他双臂一软,不觉松开了她。她先是一阵不稳,好不容易扶住车顶,撑住身子。
杨隽瞪着她,任由她摇摇晃晃,怎样也伸不出手去扶她一把。
两人互相凝视对方,复杂难解的眸光在冷冷的空气中交会。
季海舲首先别开眸子,“我不知道哪一样对我打击比较大--我丈夫在背后打击我的事业,或是我竟嫁给一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男人?”
她沉默数秒,忽地哽咽一声,咬住薄薄的唇,伸手一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
杨隽怔然定立原地,瞪着她发动车子,雪白色的朋驰疾驶而去。
他瞪着绝尘而去的车影,好半天,混沌的脑子方忽然醒神,像当头浇下的冷水一样清凉。
不行!他必须追上去,不能让海舲一人独处。
她现今精神处于极不稳的状态,只要一个岔念,就可能走上绝路。
他必须追上去,不能让她做傻事……
他自口袋中掏出车钥匙,一面四处找寻自己的车子,脑海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在做什么?为何如此心焦如焚?这不正是他的目的吗?他接近海舲,娶海舲,让海舲爱上他,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能逼得她崩溃,再承受不住任何打击吗?
为什么就在即将达成目的时,他忽然心软了,甚至为她的安危担忧起来?
他是地狱的撒旦啊,怎能对自己的迫害的对象有一丝丝心疼的感觉?
他挣扎着,不愿相信自己现在竟然满心满脑都是季海舲的身影,却又无法克制自己不对她充满悬念。
虽然叮嘱自己千遍万遍不该追上她,不该在目的将近达成时忽然心软,他仍是匆忙奔进自己的座车,发动引擎,迅速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