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天气适合到郊外踏青寻幽,而不是和一群高阶主管围坐在会议桌前,开那既严肃又无聊的会议。
她悄悄地叹气,最近不知怎地,她似乎染上了工作倦怠。
从前那股孜孜不倦、力求上进的心思仿佛淡了,现在的她就连每月固定的重头戏——在例行会议上传达季风扬的指示与方针都显得意兴阑珊。
她环视周遭聆听着业务报告的高阶主管们,脸上差点也露出同他们一般无聊的神情。
不行。她深吸一口气,极力表现出一副专注聆听的模样。她是代替季风扬坐在这里,以盛威集团地产部门最高统领代理人的身分主持会议,她不能落人口实,让人怀疑她的诚意及能力。
犹记得一年前,当她接受季风扬的命令,替他主持每月的例行会议时,不晓得招来这些主管们多大的愤慨;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必须对一名女流之辈,尤其这女人还不姓季——进行业务报告,甚至还得由她宣读老板的指示。女流干政!何况这女人还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不过是一名出身低微的侧妃,凭什么对他们这些老臣狐假虎威?
只过了三个月,他们对她的印象立即改观。
原以为她是凭着狐媚之功将老板迷得团团转,没料想到她不仅行事果决明快,而且公正公平、无私无我,完全不因个人喜恶而影响判断力。
虽然仍不服气,但他们总算承认了她这个传声筒的地位,几名刚刚握权的新秀还试着讨好她以利晋升。
但那全都是白费工夫。桑逸琪推荐人才的公正无私在集团内一向知名。
当业务报告终于结束后,这个例行会议也差不多该散会了;桑逸琪微笑着宣布会议结束,一群主管们立即吁一口气,神情也从凝肃转为轻松。
桑逸琪关上手提电脑,将散落的文件整整齐齐地收入公文包。她一面进行这些动作,一面感到一颗心缓缓飞扬起来。
今天是周末,向海玄约了她。
她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不曾在周末有过约会,但这两、三个礼拜以来,却总与他约定时间一同出游。
或许就是因为她期待午后快快到来,对今早的例行会议才特别无法忍耐吧。
她站起身,对周遭众人点头微笑,便匆匆忙忙地走出议事厅,搭电梯回到个人办公室。
不到十分钟,她己卸下身上的黑色套装,以一袭桃红休闲连身裙的打扮出现在秘书眼前。
“桑小姐要下班了?”秘书简直是以无法置信的语气问道。
“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桑小姐是众所周知的工作狂,从前别说是周末,就连假日也常常独自加班到深夜。但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周一到过五她还是跟着老板到处应酬,周末却一定准时下班,仿佛不愿意在办公室多待一分钟似的。
“你变了,桑小姐。”秘书喃喃自语。
“嗯?”桑逸琪秀眉微挑,一边卸下银色珍珠耳环。
“你不像从前那样眼里只有工作,连周末假日都留下来加班。”
“这样不好吗?免得你们在背后笑我工作狂。”
“桑小姐该不会有了男朋友吧?”
“什么?”桑逸琪蓦地瞥向她。
“他应该是不错的男人吧?”秘书鼓起勇气询问,“否则桑小姐不会为他特地空出假日。”
桑逸琪的反应让秘书一怔。她微笑着反问:“你猜呢?”
淡淡拋下这句话后,桑逸琪便欲翩然离去﹔然而,一个高大的黑影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季风扬站在玄关处,满面怒容。
“逸琪,跟我进来。”他沉声怒喝,严厉的声调令秘书也忍不住身子一颤。
桑逸琪点点头,随他回转办公室,顺手带上门。
“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季风扬看也不看她一眼,将一叠文件重重甩落办公桌。
她默默拾起文件,是前阵子她交由尹清打理的案子。
“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你到现在还弄不清楚?”他旋身怒瞪她,“看看上头的日期!我明明交代你要让对方答应在四月底以前正式签约,现在整整晚了三天。你晓不晓得这件案子每拖上一天我们得损失多少利息?”
“因为对方要求十个工作天进行内部运作,中间又放了几天假,所以……”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季风扬不耐地打断她,“银行可不会因为例假日少算我们利息!”
“是。”她立即认错,“我很抱歉。”
他冷哼一声,瞪视她良久,“听说你最近和一个男人走得挺近。”
桑逸琪心一跳,“季先生……”
“不必解释。”他挥挥手,一面走近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我只要你搞清楚自己的身分,别为了儿女私情耽误正事。”
“是。”
“你要知道,你的时间,你的人,都是属于我季风扬的。”他毫不温柔地抬起她的下颔,眼神阴沉,“今天我允许你跟男人来往是给你恩典,你可别因此办砸了正事!明白吗?”
“是,我明白。”
“明白就好。”他微微一笑,忽然伸手将她整个人带入怀里。
她一惊,“季先生!”
“打扮得这么妖媚,要勾引谁?”他轻抚她光洁的脸颊,眸光阴邪。
她屏住呼吸,僵直身子。
季风扬倏地推开她,赏她一个清脆的耳光。她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伸手抚向痛处。
他蓦然纵声狂笑,笑声阴沉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正如他射向她的眸光。
送走季风扬后,桑逸琪凭窗出神了许久。好不容易,她让自己重新戴上一张平静的面具﹐走出大楼。她正考虑着招手叫车,一辆白色跑车旋风似地卷来,突兀地目停定。
她定睛一瞧,立即认出这辆帅气的白色跑车是季海奇钟爱的保时捷,那个季家首屈一指的花花公子正对着她微笑。
她轻轻蹙眉,“海奇,什么事?”
“上车。”他打开车门,“我载你一程。”
她上车,在他身旁坐定。“什么事?”
他重新发动车子,“你与向海玄有约?”
“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他妹妹。”
“你认识她?”
“在叔叔生日宴那晚。”
“你想追她?”
“追谁?”
“向琉璃!”桑逸琪提高语调。
“我跟她只见过两次面而已。一次是那晚的宴会,一次是隔天同她出游。”
“只有两次?”
他耸耸肩,“她哥哥好象反对她与我来往。”
“所以你真的打算追求她?”
季海奇瞥她一眼,“你嫉妒?”他弯弯嘴角,语带嘲弄。
她面不改色,“你说呢?”
季海奇低声一笑,“我本来以为你会对我这个前任追求者有点感觉,”他无奈地耸肩,装出一副失魂落魄样,“看来我错了。”
“别把自己形容得那么可怜,我对你而言,不过是大千世界中的花花草草之一而已。”
“摘不到的花总是令人特别怀念。”他感叹似地说道。
她忍不住微笑,“你少无聊。”
说实在的,虽然这家伙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而且总是四处寻欢作乐、瞎搞胡混,但她却无法讨厌他。
季海奇是没出息,比不上他哥哥季海平温文儒雅、负责有为,甚至比不上他堂妹季海舲聪明绝顶、才气过人。他在集团内的地位远远不及上述两者,但人缘却出奇的好。尤其是女人们明知他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不定性,却还是乐于接受他的追求,听他满口甜言蜜语。
或许是因为他粗鲁率直的个性吧。他是除了季风扬之外,她唯一较接近的季家人,也是唯一除了公事外,还能聊聊其他话题的人。
“你跟向海玄是认真的?”
“是又怎样?”
季海奇瞥她一眼,“知不知道现在集团内谣言满天飞?”
“什么谣言?”
“说你背叛叔叔,另结新欢。”
桑逸琪神色一凝,“由他们胡说去,反正我早已习惯了。”
“像你这样毫不在乎名节的女人倒也不多。”
“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些无聊事上。”
“是吗?”
“不要谈我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话锋一转,“你打算对向琉璃怎样?”
“这么严肃的问题!”
“回答我!”
“你很介意?”
“她是个纯真的女孩子,经不起伤害的。”
“我知道,我无意伤害她。”他直视前方。
她心一动,“所以?”
“让我这样说吧,”他微微一牵唇角,“为了她,我考虑卖掉这辆车。”
“你要卖这辆车?”她扬高语声,觉得不可思议。
这辆保时捷是季海奇成年时母亲送他的礼物,他一直视若珍宝,难得开出来几次,保养得十分彻底。全球限量两百七十八辆的车当年市价十四万美元,现今的价值恐怕已近百万了。
“我对你不错吧,你可是有幸坐上我这辆爱车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客。”
“多谢青睐。”桑逸琪微微一笑,仍绕回原先的问题,“你卖掉这辆车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