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逸琪再次一愣,“你邀我共进晚餐?”
“不知桑小姐能否赏光?”
“可是……”望着他那张漾着笑意的俊秀容颜,她竟失措了,“我只是想来讨回修理费。”
“你不觉得谈钱很俗气吗?何不让我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歉意?”他笑得优雅,“例如请你吃一顿饭。”
“你的意思是,用一顿晚餐抵消修理费?”她瞪着他,世上竟有如此小气的男人——不过几千元而已,她不相信他拿不出来。
“当然不是到普通的餐厅用餐——依桑小姐财迷心窍的个性看来,不是一流的餐厅恐怕还请不动你吧?”他话中的讽刺意味再明显不过。
桑逸琪暗自恚怒,“如果你真有诚意的话,就算是路边摊我也乐意接受。只可惜……”她摇摇头,“我看你还是爽爽快快地还钱,我们从此毫不相干,就当不曾见过面。”
“桑小姐拒绝我的邀约,是因为我只是一个没啥前途的摄影师?”
“错!我拒绝你的邀约,是因伪你是个自以为是、小器又没度量的无聊男子。”她伸出一只柔嫩玉手,“请你还钱。”
“看桑小姐这双玉手,就知道你必然不曾操持家务。”他竟不客气地捧起她的手,专注地研究起来,“你想必是天之骄女,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吧?”
桑逸琪迅速抽回手﹐“我过什么样的日子关你什么事?”
他不理自她的愤慨,自顾自地继续,“你如果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就是被男人养在金屋的情妇。”
“你!”桑逸琪真的生气了。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质疑她真正的身分。尽管流言漫天飞舞,却没一个人敢直接砸到她小辣椒的面前来;而眼前的男人竟敢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毫不留情地刺她痛处!她一直强自压抑的火气在瞬间爆发。
“你是什么玩意儿?敢这样对我说话!我是千金大小姐怎样,是人家的情妇又如何,轮得到你这个三流摄影师来质疑?你对我桑逸琪认识多少?竟敢讽刺我拜金!就算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女郎,那也不干你的事!你既然撞了我的车,就干脆地赔偿我的损失,别在这里拖拖拉拉地丢人现眼,让人以为你向大先生出不起这个钱!”
她行云流水地骂了一大串,把他骂得一愣一愣的。
好半晌,他才展露一抹微笑,“原来桑小姐芳名逸琪。”
这下轮到她愣住了。没想到她滔滔不绝地骂了这么多,他却无动于衷。
“我不过随口说了几句,桑小姐的反应却如此激烈,莫非你经常遭人如此质疑?”他笑得不怀好意,没等她开口反驳,就打开皮夹取出几张千元大钞,“这是赔偿费用,桑小姐请笑纳。”桑逸琪瞪他一眼,一把抓过钞票。
“关于今晚的邀约,桑小姐显然不会答应了。”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桑逸琪推开他,迅速地往大门走。“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桑小姐恐怕太武断了吧!”向海玄充满笑意的语音自她身后追来,“我有预感,我们绝对会再见面的。”
她身子一僵,“不可能!”
“是吗?我们拭目以待吧。”
※ ※ ※
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如此“幸运”地再和那个男人纠缠不清?
直到此刻,桑逸琪心中的怒火还无法平息。她从来不曾被一个人气到这种地步,事情都过去半个小时了,她还耿耿于怀。通常她再怎么生气,她都有办法在惹恼她的人离开视线后立即恢复冷静,并在面对其他人时展露出若无其事的笑颜。
但现在,从楼下的警卫到坐在她办公室门外的秘书,每个人都因她经过时所卷起的怒气而颤抖着。
秘书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才敢跟着她走进办公室。
“桑小姐。”她怯怯地喊了一声,“今晚的应酬,老板交代要你一起出席。”
“我知道。”
“老板的生日宴会,桑小姐觉得地点要办在哪里?集团的招待所还是天母的别墅?”
“当然是天母!是老板的生日,不干盛威的事。”
“是、是。我今天就联络宴会公司。桑小姐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们见面?”
“明早。”
“是。尹总经理派人送来的资料就放在你桌上,他说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很好。”
“还有,你请他帮忙打听的事也查到了。”她递给桑逸琪一张便条纸,“这是她的电话跟住址。”
桑逸琪终于旋过身面对秘书。向琉璃的落脚处查到了?
她迫不及待地接过便条纸,脸上的神色随着每一个字的阅读而更加阴暗。
便条纸上的住址跟向海玄的工作室就在隔壁而已。
向琉璃、向海玄……她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们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该死!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巧!”桑逸琪用力一拍桌子,把站在一旁的秘书吓了一跳。她好奇地凝睇着自己一向崇拜的上司,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第一章
向海玄面向窗外,偶然吹过的微风拂起他长长的刘海。
回到台湾之后,他渐渐习惯了这里亚热带的气候,也渐渐爱上了孟春的温暖,和偶尔掠过的清凉微风。
在美国,现在正是复活节假期,到处都还是阴阴冷冷的。
真是奇怪,虽然他在波士顿住了二十年,却始终没办法对那个国家产生认同感,反倒是回到台湾之后,才有一点点安心的感觉,仿佛终于落地生根。
向海玄蓦地皱眉。他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念头呢?他是美国人!就算他暂时在台湾定居,这里依旧不是他的家;从二十年前随着母亲移居美国后,台湾就与他再无瓜葛,充其量不过是他母亲的故乡罢了。
他原是陪着琉璃一起回来,因为他想见见母亲生长的地方。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见那个人的消息……这或许是上帝冥冥中的安排吧。
他冷冷地牵动唇角,面部的表情随着思虑的转动愈发阴沉,一直到一个清柔的嗓音拂过他耳边,才缓和了他脸上僵硬的线条。
“哥哥,你在想些什么?”
向海玄转过身,见到向琉璃略显苍白的容颜。“你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睡不着。”
“还不习惯吗?是不是因为天气太湿热了?”
“不会啊,这里比波士顿好多了。波士顿太冷,空气也糟。”向琉璃柔柔一笑,“我们就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吧,哥哥。”
“不会不舒服吗?”向海玄的眼神里透着担忧。
“不会。”她保证似的回答,“过一阵子我还想到处走走,听说台湾有好些地方的景色不错。”
向海玄微笑,“过一阵子我再带你去,顺便去找一些拍照的题材。”
“哥哥……你不想去看看你在台湾的家人吗?”
“你在说什么?”他抿着唇,“我在台湾没有家人。”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她轻柔而坚定的继续话题。
他别开眼眸,默然不语。
“哥哥——”
“我不想见他们。”
“包括你哥哥?”
向海玄身子一震,额际的青筋跳动着。
“你想见他吧?你曾经告诉过我,他是你最亲近的人……”
“琉璃!”
他忽然高喝一声,把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别说了。”他低低地祈求,夹杂着一声叹息,“别再说了。”
向琉璃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她轻轻环住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对不起,哥哥。”
“别道歉,你没有错。”
“可是”向琉璃还想说些什么时,门铃忽然响了。她下意识地抬眼一瞥时钟,“可能是那个人来了。”
“哪个人?”
“昨晚有一位桑小姐打电话来,说她想拜访我。”
“桑小姐?”是桑逸琪?向海玄不禁微笑,“你答应她了?”
“是交响乐团的总监介绍她来的。我想她挺有诚意,又不是记者,所以……”
“没关系。”他挥手要她停止解释,“来者是客,我们总得尽尽地主之谊。琉璃,你先去冲茶。”
交代完妹妹后,向海玄走到门前,亲自拉开大门。
果然,映入眼帘的正是桑逸琪漾着浅浅笑意的脸庞,只是那笑意一见到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你?”她柳眉轻颦,“你和向小姐是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这样问很没礼貌吗?桑小姐。”他像开玩笑又像认真,“你是什么玩意见,敢质问我与琉璃的关系?”
桑逸琪当然听得出他是藉此讽刺她昨日的失态,她勉强克制住怒火,重新绽开甜美的笑容。“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向海玄讶异地挑了挑眉,却没再说什么,侧身让她进门。
“请坐。”他招呼她在客厅坐下。
“请问向小姐在吗?”
“她等会儿就出来了。”
“是吗?”桑逸琪轻轻颔首,别过眼眸,表明不想与他进一步交谈的态度。
“桑小姐,我们真是有缘。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