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恍若青天霹雳,瞬间击中了他。
“快开车!”她命令着。
他定定心神,踩下油门,车子立刻奔向前去。
好一会儿,他才又重新开口,“他……也是我的孩子吧?”
她默然不语。
“逸琪,回答我!”他的声音严厉起来,“他是我儿子,对不对?”
“……是。”她咬着唇,半带不愿地承认。
“我有一个儿子,”季海玄喃喃自语,几乎不敢相信,“我们竟然有一个儿子……”他瞥向她,“他怎么了?”
“发烧。”她简洁地说,嗓子微带沙哑,“我一早起来才发现。”
“他是早上才发烧吗?否则半夜应该会哭才是。”
桑逸琪蓦地自喉中逸出一声呜咽,“我不知道,昨晚我很晚睡,睡得很沉,石飞又一向不怎么爱哭……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她用力抱紧儿子,一直压抑的情绪忽然崩溃,泪水一滴滴不争气地掉落,“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向我求救……对不起,飞飞,都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
他看着她心碎难忍的模样,不禁心魂震荡。难为她了,这几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待在这偏远的昆明,她一定承受了许多压力吧?“逸琪,别哭了。他不会有事的,医院就快到了。”他镇定的嗓音奇迹般地抚慰了桑逸琪,她深深吸气,平稳自己剧烈起伏的情绪。
“这孩子叫石飞?石头的石?”他见她神情稍微乎和,淡淡地问。
“桑石飞。”她轻轻应道。
姓桑?这么说,她不承认石飞是他的儿子了。
他薄唇一抿,一时思潮汹涌。他们没再说话,直到昆明市立医院门口。
桑逸琪立刻开门冲向急诊处,季海玄停好车子后随即跟上。
“小姐,麻烦你,我儿子发烧了,得挂急诊。”她喘着气,掩不住焦急。
“证件呢?还有保证金。”
证件?保证金?糟了,她方才急着出门,什么都忘了带。
“对不起,以后再补行不行?我没带在身上。”
“这可不行,规矩是这样的。”柜台小姐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可是我儿子体温很高……”
“我说了不行,这儿一切得按规矩来。”
她几乎气昏了,心内又是焦急又是愤怒,“你——”
“小姐,要证件吧?我这儿有。”季海玄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柜台小姐瞥他一眼,“你谁啊?”
“我是孩子的父亲。”他淡淡地说。
桑逸琪心一紧,看着柜台小姐接过证件,“台胞?”
“是的。”
她察看一下证件,“保证金呢?”
“要多少?美金行不行?”
“对不住,我们只收人民币。”
季海玄掏出皮夹,点了点人民币大钞,幸亏还够应付。
小姐接过大钞,办了些必要的手续,终于点点头,“行了,急诊处就在你们右手边。”
医生诊断过石飞后,告诉两人小孩只是一时受了寒发高烧,幸亏来得早没转成肺炎。他们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医护人员将石飞转入儿童病房,为他吊起点滴。
“没事的,逸琪。”
“嗯。”她轻声应着,一只手握着石飞的小手,另一只手则柔柔地抚着他的额。
“这件事你打算瞒我多久?”季海玄突然发问。
她一震,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并无意瞒你,我也是离开之后才知道。”
“这些年来,你一直躲在这里?”
“本来在台湾,一年前才来到昆明。”
而他在台湾竟遍寻不着她。
他微微提高语音,“为什么?逸琪,为什么躲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我不明白你找我做什么!”她的语气亦忍不住激动起来。
“我找你是因为我爱你!”他低喊,积压许久的情感一下子爆发出来,“我不愿意失去你,我害怕再也见不着你!”
她全身僵凝,血液亦仿佛在剎那间冻结,“你爱我?”
“是的,我爱你。”他在她身边蹲下来,放柔了嗓音,“我一直就爱着你。”
“你骗我!”她剧烈地摇头,“你恨我,恨我害死海澄。”
“我确实怨过你,但我后来想通了。是海澄自愿救你的,旁人根本没资格怪你。就连海澄,他也觉得对不起你。”
“不对不对,海澄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我原该还他一条命的,我活该赎罪。”她泪眼蒙眬地望向他,“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我这十几年来一直那么努力,我做了那么多,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了?”她祈求着,破碎的语音让人心酸,“为了石飞,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这么说,如果没有石飞,你真的会寻死?”
她默然不语,算是承认了。
季海玄又怜又痛,又气又急,“傻逸琪,你的脾气为什么这么强?你就不能改改自己说一不二的烈性子吗?”他停顿数秒,“幸好海澄聪明,故意要你把链子交给我,否则恐怕你早已自尽了。”
她愣愣地,“什么意思?”
“逸琪,你知道海澄的用意吗?”他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他是要你坚强地活下去,更是在向你赔罪。因为他让你背上了十字架,他知道我们这些傻子会如何的责怪你,而你……更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她屏住气息,神色因他的这番话而迷惘。
“逸琪,如果我说我再也不怪你了,你相不相信?而且,海蓝也不再恨你。”
“海蓝?”她怔怔地,“她回来了?”
“是的,前阵子她忽然出现……”他微笑着,“总之她也了解自己错了。至于季风扬,我想他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为什么?”
“因为我回到季家了。我现在是季海玄。”
她倒抽一口气,简直不知如何化解这排山倒海而来的震惊。
“为什么你肯回去?你那么恨他……”“因为你。逸琪,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他叹着气,“我希望你能得到良心的自由,不再束缚自己。”
为什么?她心中充满迷惑,他为什么愿意为她做这么多?
“因为我爱你。”他仿佛看透她眸中的疑问,“这三年来,每逢海澄忌日,我都会到他坟上等你,我知道那天也是你的生日。我痴痴地等着,还带了蛋糕……可是你却再也不来了。你怎能如此狠心,看都不来看一眼?”
他到海澄墓旁等地,还带了蛋糕?她心脏一阵揪紧,“海玄——”
“我不许的,逸琪,绝对不许!”他忽然狂乱地捉住她双肩,神情激昂,眼眶发红,“你打算就这样带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吗?不可以!这世上唯一有资格娶你的人是我,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你说什么呀?海玄。”她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你别再想瞒我!我收到请帖了。该死的海奇!我还以为他是坚贞的基督徒呢,竟然选在天主教堂举行婚礼……管他在哪里结婚,只要对象是你,我就绝不同意!”他急切地凝视她,“你不会嫁给他吧?逸琪,说你不会!”他瘖哑的嗓音纠结了她的心,“拜托,说你不会……”
“我不懂……”
“我看,就让我来说明一切吧。”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他们两人同时调转眸光。
是季海奇。他悠闲地倚在门边,唇边勾着浓浓笑意。
“季海奇!”季海玄反应激烈地冲向他,抓住他的衣领,“告诉你,我绝不答应,你休想娶逸琪!”
“我正是要你这句话。”
他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季海玄却惊呆了。
“海玄,我之所以寄喜帖给你,就是要试试你对逸琪的想法。”
“现在你知道了。”季海玄咬着牙,“我绝不会将她让给你。”
两双属于季家人的湛深黑眸紧紧对视。
季海奇首先别开眸光,“OK,我退出了。”他潇洒地摊摊手,“君子有成人之美。”
“什么?”
“你知道吗?”季海奇朝他眨眨眼,“逸琪从来就没有答应我的求婚。”
“原来你是故意安排这一切……”季海玄微一凝眉,忽然微笑起来,“海奇,你可把我整惨了。”
“我送你这么一份大礼,要那么一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等等,”季海玄像是想起什么,面容又凝肃起来,“你说你向逸琪求婚是什么意思?你怎敢将脑筋动到她身上?”
“不会吧?海玄,这么大醋劲?”季海奇半嘲弄地轻笑一声,“还不都是逸琪,死都不愿回去找你,我又看不惯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漂泊辛苦,所以才自告奋勇想照顾她嘛。”
“那也轮不到你多事,逸琪有我。”
“哇!”季海奇怪叫一声,转向桑逸琪,眸子闪着笑意,“你可惨了,逸琪,嫁给醋劲这么大的丈夫。”
桑逸琪闻言,缓缓转过身来,两道细致的柳眉斜飞。“谁说我要嫁给他的?”
两个男人登时傻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毫无表情的容颜。
“怎么回事?”季海玄着慌了,轻轻按住她的肩,“你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