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蒙去找针线,她就跟来了。”宇文泰看著她在包扎好的手腕处打了个结,试探地问:“你刚进来时以为我们在干啥?”
静宁的脸发烧了,低著头说:“是我误会了。”
这已经很接近道歉,宇文泰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你不喜欢她碰我?”
她不回答,把他被包扎好的手从自己膝上移开,轻轻放在他的腿上。
“我也不喜欢。”他看著她,灼热的目光似乎要在她脸上烧个洞。“我要你碰我,我要你回到我的床上,我想你!”
静宁倏地站起身,背对著他鄙弃地说:“真无聊,你这种男人也不过如此,成天只想著跟女人做那种事。”
他面色一沉,看著她的背脊严肃地回道:“我这种男人只想跟自己的女人做那种事,因为我爱她!”
呼吸一窒,静宁转过脸看向他的眼睛,立刻发现这是一个错误。他的眼睛依然深沉黝黑,充满了感情,而他身上永远有股神奇的力量深深吸引著她,她明白自己仍然爱他,想得到他。可是,她不能!
“一切都没有改变,你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她绕过他,往门口走。
“等等。”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抓住她。“我受伤了,你得帮我洗澡。”看到她惊惶失措的样子,又退让道:“起码帮我换上衣服。”
他的要求不过分,可是静宁不敢答应,怕一亲近他,自己的意志就会崩溃。她坚决地说:“那是巫蒙的事。”
“不,那是妻子的事。”他猛地将她拉倒在他腿上,用力吻住了她。
静宁没想到受了伤的他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而以这样不雅的姿势躺在他腿上,又被他吻住,让她倍感羞辱和愤怒,因此张嘴就咬了他一口。
他痛呼一声将她推开,一缕血丝出现在他的嘴角。
“老天,你真的很喜欢看到我流血,是吗?”他摸著被咬破的嘴,愠怒地看到手指上的血。“你……别跑,回来!”
静宁被他嘴上的血吓坏了,颤抖地站起身像被饿鬼追赶似的往门外跑。
换过衣服的巫蒙就站在门外走道上,她看著他说了声。“他需要你。”然后不理会身后宇文泰的呼喊,头也不回地跑了。
巫蒙对著她的背影摇摇头,走进去帮助他那位在夫人面前连番受挫的大人。
***
虽然恨他、恼他,还咬伤了他,但静宁无法不关心他。
她找来生长在山坡林缘的木芍药花,熬煮成汤药让香儿送去给他,这是具有消炎散瘀、祛疤消肿的良药。
以后几天,她躲著他,而他也没有再来找她,听给他送药的香儿说,他并未好好休息,总是在前殿忙。
几天后,宇文泰的伤逐渐痊愈,不再服药,因为静宁拒绝靠近他,所以拆线的事是由巫蒙完成的,她只从巫蒙口中得知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好。
一天夜里,静宁忽然从睡眠中醒来,发现屋里的灯被点亮了,而宇文泰全身戎装地站在她的床边。
“你……怎么进来的?”她抓著身上的被子坐起,惊讶他真是无所不能。因为怕他夜里会来找她,她的门每晚都插上了锁,而且香儿就睡在门外。
“没有锁能挡在我们之间。”他定定地看著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说话的声音也哑哑的,好像生病了似的。
“你还好吗?”她关心地看了他的手臂一眼。从她替他缝合伤口后,他们没有再单独见过面。
“我很好。”他低沉地说,可是以静宁来看,他一点都不好,但她来不及问。他忽然伸手摸摸她的脸,轻声说:“我来是要告诉你,今夜我得离开。”
“你要去哪里?”静宁惊讶地问。
“解救独孤如愿。侯景围攻穰城,那儿是关中要地,我得赶去。”
静宁为他和独孤如愿担心,抓著他的手提醒道:“那你要多小心。”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绽开一个浅笑,俯身吻她,但最后一刹那她偏开了头,让他的嘴只碰到她的面颊。
他眼眸一黯,往后退开。
随即,灯火熄灭,门传来轻响,她知道他走了。
躺在寂静的黑暗中,她再也没了睡意……
原以为这次离开,他会像以往每次出行一样,起码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没想到五天后的下午,她得知他们回来了。
“夫人,你去看看大人吧,他很难过。”通报消息的巫蒙站在门口忧虑地说。
“为什么难过?发生什么事了?”静宁关切地问。
“穰城失陷,独孤将军被南梁俘走,大人三晚没睡。”巫蒙的眼里泪光闪闪。
独孤如愿?!静宁眼前出现那位温文尔雅、俊逸非凡,又风趣可爱的美将军。他离去前还答应她,下次再见时要给她讲他与宇文泰的故事,可如今,被掳去南梁会有什么结局呢?她的心像失去兄弟般地疼痛。
“怎么失守的?”她失神地问。
“穰城近东魏,靠南梁。独孤将军自去年十月从高欢手中夺取后,就将荆州府衙移到那里。半月前,高欢派他的战将、定州剌史侯景趁风雪夜突然围攻穰城,独孤将军派出三名信使前来长安求援,可惜,两信使半途遇拦截身亡,最后一人因路途难行,求援信未能及时送达。大人接信后虽立刻出发,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巫蒙深吸口气。“大人自责甚深,想夺回失地,救回将军,可是如今天寒地冻,关中大灾未解,粮草准备不足,要想攻城并不容易。”
静宁沉默了。她明白,当不得不放弃一座重要城池,放弃解救好友时,宇文泰的内心必定承受著难言的煎熬。“他在哪儿?前殿吗?”她听到自己在问。
巫蒙摇摇头。“不,凉风台。”
静宁的心一沉,凉风台是座废墟,他去那里干嘛?
“我去找他。”未经深思,她往那儿走去,只知道这个时候他需要安慰。
因为有积雪,前往废墟的路并不好走,她跌跌撞撞地滑倒了几次,等她在凉风台的半截颓楼里找到他时,他的头上、脸上沾了不少雪花。
他站在颓楼顶,单肩靠著石垣,从残败的断壁中望著远方。
寒风吹拂著他,他凌乱的头发和身上的斗篷随风飘飞,覆盖万物的白雪和试图穿破厚厚云层的阳光映照著他,让他显得朦胧而哀伤。她站在他身后注视著他,第一次感到他并不是战无不胜的神只,不是无坚不摧的铜铁,他只不过是一个善于掩藏脆弱和哀伤、孤独和寂寞的男人。
发现了这点,她心里充满未曾预期的柔情。可是,她并没准备宽恕他,因为哥哥死了,再也回不来了,这是他与她共同造成的结果,作为赎罪,她不能原谅他。
他忽然转过身来,与她两两相望,但谁都没开口。
他的脸比她五天前的夜里看到时瘦了一圈,而且充满疲惫、自责和痛苦。
对望良久,他向她伸出双手,但很快又垂下,他的眼睛再次转向楼外。
“黑泰……”她走近他,想安慰他,可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回过身,举起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雪,然后再别开脸,不去看她充满丰富情感的美丽眼睛,怕自己克制不住,再次对她做出让她逃离他的事来。
可是,她熟悉的体香盈满他的鼻息,她柔软的身体就在他眼前,他无法漠视她的存在。而此刻,在他沮丧失意的时候,他需要感觉她的存在!
他再次转过脸来望著她,用越来越炽热的目光爱抚著她秀丽的五官。
静宁被他饱含激情的黑眸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想退开。
当看到她又想逃离时,他的自制崩溃,他一把擒住她。“不要,不要再逃了!我爱你,不管你怎样鄙视我、不信任我,我还是爱你。老天,你是燃烧在冰雪中的烈火,是足以让圣贤失控的磨人精,可是我要你!”
凭著身高和体力的优势,他将她紧扣在怀里,大声地喊著,并俯身倾向她。
他的话震慑了她,在他还没付诸行动之前,她已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想躲避,但他的双手坚定地捧著她的头,他的十指在她发间缠绕,嘴巴坚定地朝她吻下。
她怔住,心中千万种情感在交战。而趁此时,他继续以极细致的方式亲吻她、抚摸她。此刻就算她再咬他、踢他,他发誓再也不会放开她。
稍顷,她口中发出一声啜泣般的嘤咛,展开双臂抱住他、回吻他。
受此鼓励,他更加投入地将她拥在怀里,她再也发不出任何抗议的声音,她想要融化在他怀中,渴望碰触他每一处。
她热烈的反应使他毫无保留地亲吻著她。他的唇是那么强悍,燃烧著征服的索求;可是又那么温柔,温柔得让她想哭。她根本无力反抗,瞬间就屈服了。她的两只手紧紧搂著他,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她不该那么做,因为他是她的杀兄仇人。
是的,她应该放开他,抗拒他,今天来,她只想安慰他,并没有想要这个,更没有准备就此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