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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你不要听珈珞胡说八道!”静宁急切地抓住他。“我不恨他,我爱他。而且我既然嫁给了他,就不会再有他想,我不准你伤害他!”

  元修看著她,不动也不说话。兄妹就这样眼睛对眼睛,鼻尖对鼻尖地对峙著。

  最后,元修先退却了。他将手中的刀扔在地板上,无力地说:“我恐怕真是喝醉了,不要理睬我说的话。我要去睡觉,也许明天,我会后悔今天的想法。”

  说完,他大声唤人,在匆忙赶来的两个内侍扶持下,摇摇晃晃地走了。

  静宁也带著香儿离开了未央宫,可是回到天梁殿后,她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今晚在皇兄那里的见闻给她极大的刺激,过去她认为宇文泰的危险只会来自战场,可如今,她不再那么单纯地如此以为。

  皇宫才是真正的险地!战场上的危险可以预见,皇宫里的危险却难以预料,它可能来自你的君王,也可能来自你的同侪,甚至可能来自你最熟悉的人──在你猝不及防之时。

  她相信哥哥是酒后吐真言,可是凭她的了解,他虽有这样的想法,但绝对没有足够的胆量去实施。杀宇文泰需要很大的勇气,而她一向懦弱的皇兄忽然变得这么强硬,甚至信心满满地想杀死他,这样反常的勇气很令人怀疑。

  可是,从他与高欢撕破脸,仓促弃洛阳等来看,他做事鲁莽,欠缺瞻前顾后,更没有谋略,因此,如果有人鼓动他,那他很可能受感情驱使而被有心人利用。

  现在的问题是,她得找出那些有心人,确定皇兄并不是在空口恫吓。

  首先她想到的是珈珞,因为那个女人的凶狠和阴险早在她来此之初就了解。看看手腕上残留的指甲抓痕,她丝毫不怀疑珈珞有这个动机。她喜欢宇文泰,而且她相信只要一逮到机会,她仍然会用她的女色去勾引他。

  杀一个人,必须有很深的恨才能下手,而珈珞对宇文泰可能是因爱生恨。想想看,如果她竭力勾引他,可他从来不为她的美色所吸引,她能不恨吗?也或许,他与她曾经有过一段关系,后来因为娶了妻而疏远她,那么她难道不会因为嫉妒和失意想杀他吗?她手腕上的疤痕足以说明她嫉恨的程度。

  香儿告诉她,麒麟殿的侍女说,珈珞现在几乎每天都在皇兄寝宫内,皇上自从明月死后就独宠她一人。

  那么,她对静宁的嫉妒加上对宇文泰的失望,是否刚好与皇兄失去明月的恨不谋而合,让他们为了报复而合谋杀他呢?这很有可能。

  另外,还有一股力量也不容忽视,那就是皇兄的亲信和妒忌宇文泰的权臣。

  自从那夜得知西魏目前面临的困境后,她就很关心朝政,并从皇兄、杨宽和巫蒙等人口中得知宇文泰正采取一系列强国治军的措施。

  例如:改革军队统辖权,恢复鲜卑旧日的八部之制,把分散的乡兵武装收归中央军队,由朝廷选择有名望的军事人才统领,加强中央对军队的控制;在政治上倡导以德治教化为主、法治为辅的统治原则。用人奉行唯贤是举,不限门第资荫和出身,以保证统治阶层的清明。

  这些改革必然损及部分人的私利,因此尽管宇文泰在朝廷内外广受拥戴,但树大招风,嫉妒羡慕和仇恨他的人肯定不少,如果那些人串通起来鼓动皇上除掉他,那不正迎合了皇兄想为明月报仇的心吗?他很有可能会藉助这些人的力量,再做一次如同贸然与高欢撕破睑而导致逃亡的傻事。

  最让她担忧的是一旦上述两股力量合起来,宇文泰所处的环境将更加险恶。

  她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但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她坐立不安地在房内踱步良久,很想去找宇文泰说说,听听他的分析。可是,

  多日来她与他几乎没有言语的交流,就连身体上的接触也是由他来找她,因此她不知该如何去找他。

  忧虑中,她决定去找一个能给予她帮助的人。

  香儿已经睡了,她不想惊醒她。宇文泰还没有回来,他最近大多数时间都在建章前殿忙碌,即便回来,也都在午夜之后,因此,她不能等他。

  当巫蒙看到她这么晚还来找他时,十分惊讶,但仍请她进屋说话。

  “不了,太晚,我就不进去了。”她心神不宁地搓著自己的手臂,因出门时太匆忙,她忘记多穿件衣裳。

  巫蒙也不好坚持,就请她坐在廊檐下的木凳上。

  “你知道朝廷内有谁恨宇文大人吗?”因为太过焦虑,她开门见山地问。

  巫蒙一愣,随即笑道:“恕小的斗胆,恨大人的恐怕只有夫人您啊!”

  见自己与宇文泰的不和连侍卫都知道,静宁不禁面颊一热,幸好天色暗,对方看不见。“我是认真的,眼下大人面临危机,你少贫嘴。”

  见她急了,巫蒙不再逗她,正经地说:“就小的来看,朝廷内恨大人的人是有几个,但还不至于造成危机。”

  “是吗?”静宁相信他,转而又问:“那珈珞呢?她会想杀他吗?”

  “大人对她有恩,她为何要杀大人?”巫蒙再次被她突兀的问题问住。

  “那还不简单,凭他们以前的关系,现在大人娶了我、放弃她,她难道不会因爱生恨吗?”

  巫蒙想了想,说:“那倒是可能的,珈珞是个好妒的女人。不过,她与大人从来没什么关系,那是她犯单相思,凭什么恨大人?”

  “你如何能确定呢?他们认识时,你并不在……啊啾!”正说著,一阵凉风吹来令她打了个喷嚏。还没来得及擦擦鼻子,就听到身侧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看到站在门边的人,她怔忡无语。

  “这些事你何不直接问我?”宇文泰看著她,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敞开的屋内泄出的灯光只照射出他的身影,却照不到他的脸。可是静宁知道他在生气。

  怎能不气呢?自己的夫人私下打听他的私事,还是在这样的夜晚,虽然她并无不良之心,可是感觉上总是难逃鬼鬼祟祟之嫌,为此,她觉得很尴尬。

  感谢冷风袭面,又一个响亮的喷嚏及时解救了她,而静宁忽然难以控制的颤栗也令他有了足够的理由关心她。

  “这么冷的天,为何不多穿件袍子?进来!”他走过来一把抓起她冰凉的手,将她带进屋。

  静宁投给身后的巫蒙一个责怪的眼神,怪他没早点给她暗示。

  巫蒙抱歉道:“别怪我,如果夫人接受邀请进屋的话,自然会看到大人。”

  哦,说得可真好。静宁懊恼地想,自己真的无法怪他。

  屋子里很暖和,一张大方桌置于屋中央,上面铺著巨大的地图。

  “坐下,把你的问题说完。”宇文泰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自己拉过她对面的椅子,靠近她坐下。对巫蒙说:“你也坐下。”

  静宁脸上又开始发烫,她低声说:“你不是都听见了吗?干嘛还要问?”

  他身子往前倾,大腿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膝盖,黑漆般的眼睛专注地看著她的眼睛。“因为我不懂,关于珈珞,我不是早已告诉过你所有细节了吗,为何今晚忽然怀疑起我与她有染?难道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还是你有了什么值得深夜探访我侍卫长的新证据?”

  听他当著外人将他们之间的矛盾说出来,静宁又羞又气,她往后缩回腿,冷冷地说:“我不关心你的过去,也不在意什么证据。只想知道谁想要你的命!”

  两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宇文泰往身后椅背上一靠,双手环胸,道:“否诉我你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话到口边,静宁又开始犹豫,她不想把皇兄牵扯进来,可是,如果不把实情告诉他,他又如何防范?

  “很为难吗?”她的心思总是那么明显,看著她年轻的脸上纠结著苦恼,宇文泰心里充满怜爱。“如果那样的话,你可以不用说。”

  “不,我要说,那样你才能提早防备。”她抬起眼看著他,因他眼中的关切而下了决心。“不过,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得答应不会杀我皇兄。”

  他看著她,随后点头道:“我答应。”

  她的双肩放松,随后把在皇兄那里看到和听到的事都告诉了他们,同时,也把自己的分析一并说出,当然,她对元修憎恨宇文泰的程度有所保留。

  在听她叙述时,宇文泰一直保持著双手环胸的姿势安坐著,双眼没有片刻离开过她的脸,等她说完后,他站起身,对她伸出一只手。“来吧,我们回去。”

  “回去?”静宁惊讶仰起脸看著他。“你不准备查出是谁想杀你吗?没有人撑腰,我皇兄绝不会有此念头。”

  他对她微笑。“巫蒙知道该怎么做,我们走吧!”

  见他如此有把握,静宁犹豫地站起来,并没有看他伸向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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