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文泰看著她美丽的睡容,显然她正在做一个甜美的梦,他再俯身在她翘起的嘴角亲了一下,结果他的胡须再次令她皱著眉头把头转开。他扫兴地摸摸满嘴的大胡子,决定立刻解决它,因为他想要亲她,但不想伤了她娇嫩的肌肤。
轻手轻脚地下床,他从挂在门边的腰带上取出自己的匕首,然后走向沐浴室,那里有巫蒙给他准备好的热水。
拂晓时,静宁在夫君温暖的怀抱中醒来。在习惯了每天清晨独自在清冷中醒来后,忽然有了温暖的依靠让她很开心。
这个雄伟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她安静的躺著,享受著这份甜蜜的认知。
悄悄抬起头,她热情的目光爱抚著他出色的五官。昨夜扎痛她的大胡子已经被清除了,战争和岁月的风霜刻蚀在他英俊的脸上,而他眼睛四周的线条和眉宇间的深沟,无不述说著他此刻肩上的担子有多沉重。
她仰慕的注视著他,浓浓的爱意在心头堆积著,让她无法克制地倾向他,噘起嘴轻轻落在他饱满而坚硬的唇上。
可是光这样碰触还不够,她张开嘴,用舌头描绘著他的唇线,用味觉品尝他的力量……
忽然,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中,他紧闭的嘴张开,将她的唇舌吞噬。
于是,唇舌间柔情的舞动,将他们之间的爱情之火再次点燃。
她的思想停止了活动,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的爱不同于昨夜及新婚之夜,充满怜爱和不舍,仿佛他又要远离似的。
然而,她来不及细思,就被他时而温柔,时而狂猛的激情带入节节高涨的快乐中,随后她立即沉入了睡梦中。等再次清醒时,他已经离开了,但他的气息仍紧紧包裹著她。
整个上午她都很快乐、很平静,尽管宇文泰没有陪她,但她知道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前殿,正与各地应召而来的将军们讨论治军之策。
可惜,她的快乐好心情在午饭后不久,即因元修的到来而被彻底破坏──
“静宁,静宁,你帮朕去找他,要他还我明月!”
披散著衣衫,头发凌乱的元修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地独自跑来,拉扯著她的手狂乱地要求她。
见他大失帝王之尊严,静宁非常吃惊,也非常不满,将他带进殿内连声问:“皇兄,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何如此仪容不整地出宫?”
“去找他。让他交出明月,不然朕杀死他!”元修双目大睁,气喘吁吁地说。
“找谁?明月去哪里了?”静宁强压下不满,让香儿过来替他梳头,可是他竟一脚踢到香儿身上,目露凶光地瞪著她。
“滚开,贱婢,你若敢动朕,朕定杀了你!”
香儿吓得不敢动,被他紧紧抓住的静宁气得将他用力推倒在椅子上,怒吼道:“皇兄,你要是不冷静下来把话说清楚,我就找人把你送回去。”
“不要,朕不回去,朕要明月……”元修威仪尽失地哭了起来。
“皇上!皇上!恕奴才候驾来迟!”就在静宁苦恼之时,宦官郝大人和几个侍者急匆匆地进来,脸上都带著汗。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严厉地问这位内侍大人。
“这、这……”郝大人吭半天不敢吐实。
元修猛地一拍桌子,瞠著眼睛大声喊道:“就是你的夫婿,朕的好妹夫干的好事!明月昨晚身体不适,朕没召她侍寝,可是宇文泰居然指使我们的那几个族兄弟悄悄潜入后宫偷走她,把她杀死了!坏蛋,朕要明月啊!”
一声号叫,他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起来。
静宁的脑袋“嗡”地一响。
不可能,他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明月虽然行为轻浮,但她是她的堂姊,是她自小的伙伴,他不会狠心杀害她。
“去啊,你还愣著干什么?快去找他要回明月,朕不能让她死啊!”元修疯了似的推她,将她推得几乎倒地,香儿和郝大人扶住了她。
“是真的吗?是宇文泰做的吗?”静宁手脚冰冷地抓住郝大人的手,希望从他的嘴里得到否定的回答。
可是她看到郝大人黯然垂下的头点了点。“是宇文大人责令元姓诸王做的。”
静宁的心冻结了,只有一个念头盘旋在脑海中:明月死了,被宇文泰杀死了!
她转身跑出天梁殿,绕过皇兄华丽的车辇,往前殿走去。
“夫人?”带著卫兵守在殿门口的巫蒙见她脸色不对,急忙上前询问,却被她一掌推开。
“走开,别挡我道!”
她冷傲的公主架式让已经与她相处融洽的巫蒙心头一凛,本能地退开,看著她大步闯过两道门卫,冲进大人的议事堂。
她的突然闯入让正在议事的大人们个个吃惊得大张著嘴,杨宽甚至差点儿将手中的茶碗坠落地上,所有的人竟没有一个想到该给她行礼问安。
只有站立在大桌前的宇文泰神色未变,平静而镇定地看著她。
静宁望著他,心想:若不是他善于掩饰,就是他早已料定她会来,否则怎能如此坦然?而相对自己的惊慌失措,他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惹恼了她。
“明月的事是你做的吗?”她当众质问,没有给他一点退路。
宇文泰看到她气冲冲地出现时,惊讶度绝不低于其他人,可是从小的经历早练就了他处变不惊和掩饰情感的本领,因此他克制著不走向她,不试图将她带到无人的房间去解释或安抚。
在现在的情绪下,她不可能听他的,况且,他还有要事待商,在座多名将领得赶回驻地,大敌当前,国难当前,他无暇顾及她的脾气。
“对。”他严厉地回答。
“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女人,没有作奸犯科,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违反伦常,迷惑皇上,骄纵跋扈,淫乱宫廷,这就是罪!”他冷静地回答她。“这里是国事会议,夫人请离开。”
他锐利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严厉又冰冷的表情。
他不是她挚爱的夫君吗?昨晚的缠绵柔情到哪里去了?
一种受到漠视与欺骗的屈辱感袭上心头,她以公主的尊严厉声道:“把我堂姊元明月交出来!”
“不可能!”他的回答斩钉截铁。
静宁失去了理智。“你没有权力这么做,你只是皇上的臣子!”
他的脸色愈趋严峻,眼角的线条愈加深刻,而他的声音也愈加坚定。“没错,我是皇上的臣子。圣贤有训,君臣之道,在于明德、明事、明理、明心。眼下我所行正是此道,难道夫人认为不对吗?”
对,道理上他说的都对,可是,在感情上,她接受不了!
她觉得心中对他的爱正在崩塌,眼泪坠落脸庞,她毫不退让地说:“她是我的姊姊,你不可以杀她,我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她!”
“你不会。”宇文泰的眼睛暗如子夜的天空。
“你快告诉我明月在哪里?”她忽然忘记了这里是哪里,冲动地扑向他。
但他的动作更快,在她打到他之前抓住了她的手,将她送到他的随从手中。“巫蒙,送夫人回天梁殿!”
静宁盯著他,在他眼里看不到丝毫她所熟悉的温柔,于是她只好转头离去。
***
天梁殿内,元修还在眼巴巴地等著,看到静宁沮丧而归时,当即暴跳如雷。
“他算什么东西?竟敢偷走朕的爱妃……”
“明月不是你的爱妃,是你的堂妹。”静宁痛苦地提醒他这个可耻的区别。
他一拍桌子。“她就是朕的爱妃,从十三岁起就是!”
“皇上,祸从口出啊!”郝大人连忙掩住他的口。“不伦之爱,不说也罢。”
元修还想仗著皇帝架子怒斥内侍官,可是看到静宁冷冽的目光时,顿时灰心丧志,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哀求。“静宁,你是朕的亲妹妹,你最懂朕,没有了明月,朕的心就死了,你要帮朕找回她,一定要找回她啊!”
他的样子气得静宁一甩袖子,大声说:“明月死了,你不要再想她了!”
“死了?她真的死了?”元修一愣,忽然伏在案几上痛苦哀号。
郝大人皱眉,将香儿和其他两个内侍赶出门去。
静宁又痛又恨地拉起他,厉声斥道:“皇兄,你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以万乘之尊,为一个小女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快振作起来!”
“不要!朕不要做皇帝,如果朕还是平阳王的话,明月就不会死,她会和朕恩恩爱爱地生活在一起。朕要明月,你给朕把她找回来。”
说著喊著,他竟然用头撞案几。
“安静!”
一声厉喝,元修蓦地停住哭喊,抬起脸看到门外走来的高大身影时,立刻脸露喜色,急巴巴地说:“哈,宇文泰,朕知道你会来,知道你没有杀死她,你只是想吓唬吓唬朕,对吧?你把她还给朕,朕保证听你的话好好做皇帝,或者你不喜欢,朕可以不做皇帝,也不再贪恋酒色,只要你把明月还给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