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尽管羞涩不已,但下巴仍倔强地扬起。
他深深地看著她。“如果你不知道那是因为我爱你的话,我无话可说。”
说完,他不在意自己赤裸著身体,大步从她面前走过,回到沐浴室去。
因为我爱你!
他的背影消失了,可这句话久久不去。他爱她,是啊,从昨晚到今晨,他不是用行动和言语告诉过她,而她也分明感受到了这份真情吗?难道,是自己错了?
也许他与珈珞真的是因为太热悉彼此,才会那样不拘小节,而宫殿是他提供给她居住的,因此他熟悉那屋内的摆设;也许只是个巧合,他刚好知道布巾放置的位置,因此信手去取来帮她擦头;更也许,是自己对人情世故了解得太少。
思前想后,她决定不管多么难过,都要相信他,不能再像个孩子似的发脾气。
当香儿进来为她更衣梳头时,她已经想好要去跟他解释,告诉她自己的困扰。
可是,她暂时没机会了。
当她穿著完毕走出卧室时,看到巫蒙正从前厅走来。
“夫人,大人让我代他向你辞行。”
她一惊,忙问:“辞行?他要去哪儿?”
“信使送来皇上讨伐高欢的御诏,大人前往护驾。”
静宁闻言,转身往前殿跑去。不理会身后巫蒙的喊声。“大人已经走了。”
走了?不!他怎能离开她?
“那你为何还在这里?”她站住问他。
“这次大人要我留下保护夫人。”
不,我不要保护,我只要他!她再次转身跑向前殿,成亲第一天,他就得奉诏离去,而召唤他的人正是自己的皇帝哥哥,再有难解的心事,她也知道国事第一,可是,她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黑泰!”刚跑过殿门,迎头撞进熟悉的怀抱里,她气喘吁吁地抓住他。
“干嘛跑那么急?”一身戎装的宇文泰抱著她,担心地问。
她也抱著他,喘气道:“我真怕你走了。”
“我是走了,可出了宫门才想起这个还没给你,就赶回来了。”他将手里的东西举到她面前,那是昨天成亲前,他送给她的玉佩。
“我喜欢它。”她握著玉佩,眼睛则定定地看著他。
“我知道。来吧,我替你系上,以后不要取下,这个玉佩能带给我们好运。”
静宁没说话,看著他蹲下身,将那个双玉玉佩挂在她的革带上。
“好啦,现在有玉佩陪著你,还有巫蒙保护你,我可以放心了。”确定玉佩挂稳当后,他站起身,对她微笑,可是静宁没办法对他笑。
“明天一早走不行吗?”她含泪看著他。“我不要你在生我气的时候离开。”
她的眼泪粉碎了他刻意保持的平静。他抱起她,把她放坐在大殿的案桌上,双手托著她的脸庞,温柔地说:“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而且,如果可能,我不想离开你,一天都不想。现在皇上已征召十万军队驻扎洛口,而高欢的二十万大军也到了洛阳,还发了许多封奏表请皇上南回,我若不去,于君不忠、于国不利。可是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快赶回来,也会把皇上安全地接来。”
静宁点头,忧虑地说:“那你要当心点,不要出事。”
“只要你信任我、爱我,我就不会有事。”
“我爱你、信任你,刚才是我不对,我吃醋,因为你让珈珞摸你……”
他炽热的吻堵住了她的忏悔,而所有的言语和情爱都在那一吻中。
***
就在宇文泰抛下新婚娇妻连夜快马加鞭前往兵营调集军队,赶赴洛口时,从晋阳出兵的高欢昼夜赶路,也已逼近黄河。
元修面对高欢的兵进不止既感惊惶失措,又举棋不定。司马府内,他正与自己的亲信分析前景,商量对策。
中军将军王思政说:“皇上,斛斯椿派人传信说高欢的先头部队已抵达黄河,请求给他三千轻骑,趁高欢立足未稳之时偷袭大营。臣以为此计可行。”
元修不放心地说:“可是斛斯椿心机深沉,当初高欢韩陵山大捷时,是他杀我皇族,引狼入室,如今,朕恐怕他会卖主求荣,趁机取我性命!”
刚从长安赶回来的杨宽立刻赞同。“没错,斛斯椿是易变之人,如果将兵权交给他,他击败高欢后,定会成为第二个高欢!”
“是啊,是啊,朕讨厌这样的情势,不要理他!”元修点头如捣蒜,提振余勇说:“下令各部将士,沿河据守,不得让高欢渡过黄河。朕要亲自率军击败高欢,显神威于天下,服众臣于战场!”
面对他的这番豪言壮语,众心腹大臣都深知皇上是有此雄心而没那魄力,可是也只能抱持姑且听之的心情,寄希望于老天的神助。
然而,神灵永远不会帮助懦弱的人。
***
次日,高欢在黄河边集结成军,立刻渡河向洛口发动进攻。
闻报此讯时,宇文泰正在半路上,当即对手下大将遗憾地叹息。“皇上畏战错失良机!高欢数日内赶路千里,疲军迎敌,当是兵家大忌。可是皇上竟放弃主动出击的好机会,沿河布军更等于以卵击石,长河万里,一点崩溃,全局皆散,皇上此举必败无疑,我不必再去河洛了。”
中军侍郎冯景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大人所言不错,等我军赶到也只能收拾伤兵残将,毫无意义。那我们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宇文泰看看深沉的夜空,坚定地说:“高欢过河后必定乘胜追击,他要‘请’回皇上以平天下悠悠之口,表示他并无逐君篡位之意。我绝不让他得逞,更不能让他把手伸到关中来。赵将军──”
“属下在。”都督赵贵立刻应道。
“我料皇上在战败后会另找避难之地,你速带五千人马前往护驾,其余诸将随我陪高欢玩一玩,让我们探探他的实力究竟如何。”
各位将军领命而去。
高欢大军在河边站定后,双方还未交战,元修手下已有贾显智等要臣暗中与高欢约降,于是,未经交战,缺口已开,高欢大军迅速渡过黄河。
乍见高欢大旗在眼前飘舞,元修惊吓得失了方寸,在王思政、杨宽等人的保护下逃出军营。群龙无首,他的军队立刻溃散投降。
“这下怎么办?朕该往哪里去呢?”面对大军压境,皇帝勇气全失。
杨宽立刻安慰他。“皇上莫慌,我们可以去找宇文泰,他不仅是皇上的臣子,也是姻亲,如今他为关陇将士信服,据守长安,实权在握,定能保护皇上。”
元修却白著一张脸道:“可是朕觉得他过于强大,恐怕避汤而入火啊!”
“那也是。”王思政想了想。“我手上的兵力并无什么伤亡,既然与高欢相战有立至之忧,西奔宇文泰有将来之虑,那我们不如先到关右去避一阵,看看情势再做决定。”
“那平原公主……”
元修话未说完,杨宽劝阻道:“皇上毋须多虑,臣自会替皇上打点一切。”
元修悻悻然不再开口,在他们的保护下往关右逃亡。
然而,就连这样的逃亡也只维持了不到半天,高欢的队伍就追来了。
高欢深知只有追回皇帝,才能稳定朝廷,可是这个皇帝治国不行,理政不行,打仗也不行,逃跑却特别行,而他又不敢伤了皇上,因此从洛口追到关陇,一路追得好辛苦。
两日后,王思政和其他保护他的大臣们都被高欢的军队冲散,当元修发现连紧随自己的贴身侍卫也在关键时刻逃离他后,只能连呼。“天亡魏王也!”
可怜他单骑逃亡不久,即被几个叛变的士兵认出围住,想抓他去献给高欢。
危机时刻,一个单枪匹马的将军舞著长刀杀人阵中,护著他的坐骑往西狂奔。
等甩掉追兵后,元修才认出这个救他一命的男人,正是他留守洛阳皇宫的将军独孤如愿,不由得大感欣慰。
“独孤将军,众将皆弃朕而往东行,为何独独你往西而来?”
独孤如愿道:“臣得知皇上失利后,即一路紧随,幸好今日在此遇见皇上。”
元修一时感动,竟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弄得独孤如愿当即下马跪于他的马前安抚道:“皇上不必悲伤,臣听说宇文大人已经率军困住高欢,前面就是长安,高欢追不上了,而长安臣民定会恭迎陛下圣驾莅临。”
此后,元修由独孤如愿护送至长安,并在东阳郡遇见宇文泰派来迎驾的赵贵,于是欢欢喜喜地被迎进了长安皇宫。
***
次日下午,当静宁听说皇兄已经来到未央宫时,不由得欣喜万分。
“大人呢?大人回来了吗?”她拉著前来报信的巫蒙问,在这段没有宇文泰的日子里,与她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巫蒙和香儿。现在她一点都不觉得巫蒙怪异了,还很喜欢他的活泼、机敏和忠诚,如今,他们不仅是主仆,更是朋友。
“没有,大人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