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爱梦婷,一直爱着她!”
“你……”她禁不住心伤,“既然如此,又为何答应娶我?”
“我不知道,曼如。”他语气软化下来,“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所以你后悔了?”
“对不起。”
李曼如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会娶我。”她一双大眼睛直直地望向程庭琛,“因为你是个骄傲的男人,因为你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你无法忍受汪梦婷用这样的理由弃你而去,所以你用这种方式报复她——”
“别说了!”
“我了解你,庭琛。我知道愈是骄傲的男人,在受到创伤后反应会愈发激烈。
在那段期间,我看到了你骄傲却又软弱的一面,我看到了你的内心。我比汪梦婷了解你,绝对比她——”“别说了!你懂得什么?”程庭琛蓦然狂吼,“我不需要你来为我做心理分析!”她却坚定地继续道:“你是这种男人,庭琛。所以你适合我,因为我跟你一样骄傲,我比她更能了解你。”
“听我说,曼如,不管当初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娶你,都是错的!”程庭琛摇晃着她,“我不该欺骗自己,更不该欺骗你!”
“我不管你是不是在欺骗我,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再见汪梦婷,我可以当这一切没发生过。”
“那是不可能的!”他放开她,转过身去握紧拳头捶着墙,“我爱的是梦婷,我不能失去她,不能没有她!”
李曼如闻言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住。“难道……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也不能没有你吗?”
程庭琛头抵着墙,幽然长叹。“对不起,曼如,真的对不起。”
“既然如此,程庭琛,去找那个你不能忘怀的女人吧。”李曼如倏地语气冰冷,神情亦冷凝起来,“去找她!现在就去!”
程庭琛猛然旋过身子,精光四射的黑眸逼视着她,然后他竟真的举步就走。
李曼如站得挺直,迸出口的一字一句像冰雹击落地面,“你要记住,程庭琛,我也是个骄傲的女人,我的自尊不比你少。你今天要出了这扇大门,就一辈子别想再回来。”
程庭琛依旧没有缓下步伐。
“还有,我会用尽各种手段打击你的事业,让你在香港再没有容身之地。”她语声清冷地警告。
响应她的是卧房门被用力带上的砰然声响。李曼如紧咬下唇,静定在原地不动。
一直到程庭琛发动车子疾驰而去的声响传来,她才像从暗黑的深渊中醒来,仰天大叫。
她猛然奔进更衣室,取下架上一套银灰色的晚宴服,双手用力一撕。
“汪梦婷,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你这样伤透庭琛的心,他居然还是爱你?
为什么庭琛有了我的爱,却还是忘不了你?我哪一点不如你?哪一点比你逊色?”
她一边歇斯底里地怒骂着,一边将那套以高价标得的晚装撕成碎片,“我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容许你轻易从我身边夺回庭琛!”
然后,她举高双手一拋,银灰色的碎片像雪花般无声飘落。
香港,半岛酒店。
位于九龙的半岛酒店建造于二十世纪上半叶,白色的外观精雕细琢,内部装潢更揉合了英国风格,透着浓浓的旧时代气息。
半世纪以来,在这里优闲地品啜下午茶一直被港人视为最佳享受。半岛的怀旧风情,正是它在香港一流酒店林立的现今仍能屹立不摇的主因。
季海平原本是打算搭周六早班飞机来香港的,但一通电话却让他更改了行程,提前于周五晚上飞抵香江,下榻半岛酒店。
一通奇异的电话,来自一个奇异的女人——程庭琛的妻子,李曼如。
不晓得为什么,李曼如坚持与他亲自晤谈.他只得约她在自己下榻的酒店会面。
气氛及饮食皆属最上乘的Feliex餐厅位于半岛酒店的顶楼,是欣赏香江夜景的绝佳场所,同时也是许多情侣浪漫的约会地点。
但季海平约她来此并不是为了什么罗曼蒂克的理由,纯粹只是基于方便而已。
准十点,李曼如翩翩出现。气质高贵的她穿着一袭名家设计的连身长裙,外罩浅灰狐皮披肩,当她出现在餐厅时,吸引的爱慕眼光足以令在场其它女人相形失色。
但她恍若习以为常,笔直地朝季海乎的桌位走来。
“幸会,李小姐。”季海平替她拉开座椅。
“约我在这里见面,你可是大大的失策,季先生。”李曼如一边优雅地坐下,一边微笑,“李曼如与一个陌生男子在半岛约会的消息肯定明日便见报。”
季海平一愣,“我们只是单纯的会面而已,不至于被误解吧。”
“那你就小看香港记者好事的程度了。”她浅碍一口侍者送上的冰水,“也小看了我在这里的魅力。”
“我只是觉得约在这里最方便,没别的意思。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季海平温和地道歉。
李曼如轻轻挑眉,眸中掠过一丝异彩,“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什么男人?”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你住这间酒店吗?”
“是。”
“怎么不住丽晶?那里气派些。”
他微微一笑,“来香港,我一向习惯住这里。”
她自眼睫下望他,“因为半岛有历史、有文化、有着旧时代的味道吧。你就是一个这样的男人。”
季海平微一挑眉,他原以为李曼如只是个骄纵的富家千金,没料到她竟也有如此聪慧的一面。
“咖啡?”她忽然瞥向他面前的饮料。
“对等会儿我们要讨论的话题来说,这样的饮料恐怕不够浓烈。”李曼如若有所指地道,招来侍者点了一林双份威士忌。
季海平待侍者送上她的酒后才缓缓开口,“不晓得李小姐约我见面有何指教?”
李曼如一边品着酒,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季先生,你了解自己的妻子吗?”
他谨慎地瞥她一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你知道你的妻子和我的丈夫曾有过一段情吗?”
“那是我们今晚要讨论的主题?”他客气地问。
“不是。”她摇摇头,冷冷拋下一句让他的血液几乎冻结的话,“他们的未来才是我们讨论的主题。”
“你是指——”
“他们前两天晚上曾见过面。”
“前两天——”
“礼拜三。”
是他回到台湾的前一天。
梦婷那天晚上和程庭琛见过面?
季海平霎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脑海一片空白。
“大受打击了吗?”她嘲弄道,一半是针对自己。“我在刚得知这个消息时的反应也跟你一样。没想到他们竟然余情未了,背着我们私下幽会。”
季海平悄悄深呼吸,尽量维持冷静的语气。“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
“别告诉我,你不在意这件事。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妻子给他戴绿帽的。”李曼如用纤纤玉指敲着六角形的水晶酒杯,语气幽微,“我为了这件事与庭琛摊牌,他竟告诉我,他不能没有汪梦婷。”
“程庭琛还爱着梦婷?”季海平怔住了。
李曼如倏然扬起眼睫,“重点是,汪梦婷呢?汪梦婷是否依然爱他?”
梦婷是否还爱着程庭琛?
季海平毋需自问,他一向最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梦婷从来就没有放下那个男人过。
他蓦然想起曾在她唇角瞥见的淤青,那该不会是程庭琛留下的印记吧?究竟是什么样的热吻,才能造成那样子的肿胀?除了热吻,那晚他们还做了什么?一夜缠绵到天明?
因为与程庭琛一夜缱绻,觉得愧对他,所以她隔天才会用那种熊度对他?
这样看来,她之所以会一见到他便投入他怀里,之所以会忽然想弹琴给他听,之所以会主动献身予他,都是因为她觉得愧对他,所以想用这种方式补偿?
季海平猛然迸出一阵短促的笑声。这小傻瓜,愧疚什么呢?又何必用这种方式补偿他?她如果真的放不下程庭琛,就尽管与他重修旧好啊,何必怕对不起他?
他阖上双眸,不愿再想下去。
他不愿再想,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震惊。
那股酸酸涩涩、既像强烈的绞痛又像莫名空洞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这样的感觉弥慢在他全身,从心底到脑海,从脚趾到头顶。
他但愿自己不曾答应和李曼如碰面,不曾听到这个令他伤痛的消息。
他不想知道这些啊,不想去面对梦婷曾背叛他的事实。
要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哦。她娇俏的神情、轻柔的语音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着。
为什么她要给他错误的希望?为什么她要欺骗他?而他——竟也愚蠢地欺骗自己!
她从来就不曾属于他,从来就不是他可以完全拥有的宝贝。
从小,他就明白像他这种人不该奢望拥有任何东西,为什么现在竟会以为可以拥有像她这样美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