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一名女子,太子不惜反叛圣上?”威毅侯不相信。
“自来红颜多祸水。”夏停云只是简单一句。
威毅侯沉吟半晌,“本侯不懂,这些事与我何干?”
“太子殿下认为你能帮忙。”
“帮忙造反吗?”威毅侯拉高声调,“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夏停云冷冷一笑,“就算诛九族,侯爷不早已豁出去了?”
“什么意思?”威毅侯嗓音紧绷。
“侯爷太瞧不起我们了。虽然殿下与我都还年轻,可都听说了侯爷暗中联络了不少友军,共谋叛国啊。”
“什么?!你——”威毅侯气息粗重、急促,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侯爷若方便的话,请按贴子上的时间地点前来共商大计。”夏停云嗓音平静,一面递给威毅侯一封紧密封缄的请贴。
威毅侯双手发颤,缓缓接过,面色忽青忽白,变换数次颜色,好不容易,终于低低开口,“还有谁会去?”
夏停云低声念了几个人名,皆是朝中有权有势之辈。
乔翎右手抚喉,震惊地听着两人低沉的对谈,心儿狂跳。
她呼吸不稳,足足有一盏茶时分,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一个恐怖的意念逐渐成形——
夏停云是叛国贼子!
他孤身来到江南原来不是为了逃避婚姻,而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与威毅侯密商,共谋举兵造反。
他竟——他竟准备叛国造反?
乔翎蓦地一阵晕眩,差点站不稳身子。
她的夫君是个叛国贼——
天!她该如何是好?
“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乔翎仰头,微颤的眼睑一扬,正与夏停云阴暗的的黑眸相接。
她不该留在这里的,早该趁着他与威毅侯对谈的时候逃之夭夭,潜回长安通风报讯。
可是她动不了,六神无主,一直到夏停云送上请贴,主动告辞后,双脚还不能移动半步。
还是他假意拜别威毅侯后悄悄又回来带她走的。
他带她回转客店,两人便这样对坐于石桌两边久久不发一言。
直到夏停云主动开了口。
乔翎拼命平安呼吸,脑海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终于难抑激动,“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事?”她蓦地起身上前,双手揪住夏停云的衣襟,“这是叛国欺君的死罪啊!”
他一语不发,任由她激动地摇晃着他。
“你这亲做教你老爹怎么办?教你夏家所有亲人怎办?就连我——就连你那个刚刚过门的妻子跟她家人都会被你连累的啊!”她质问着,一句激烈过一句,一声高亢过一声,“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他默然,缨深的黑眸凝住她好一阵子,终于低低开口,“贤弟,你真的认为大哥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吗?”
他问得平静,而她,倏地一愣,“你——”
“你真以为大哥会是那种为了己身利益,不惜牺牲家人亲族的不忠不孝之徒吗?”
“我……我……”乔翎语塞,双手一松,颓然坐回椅上。
“你不相信。”夏停云静定说道,嘴角衔着淡淡微笑,“所以你继续留在那里等我,没有立刻奔回长安告我的密。”
“我不——我不知道。”盯了他好半晌,乔翎终于凄然摇头,语音细微,“我该相信你吗?”
“相信我吧。”他嗓音低哑。
她犹豫片刻,“如果我说……我不相信呢?”
“贤弟!”夏停云俊朗的眉峰一紧。
“如果我说我不信你。”她忽地扬起头来,锐利的眸光锁住他,“你会放我平安离去吗?”
“我——”他不敢置信地瞪视她。半晌,别过眼眸,“我不能。”
“不能?”
“我不能放你走。”他坦白地陈述,“不能让你坏了我们的事。”
“夏停云!”她忽地扬声,气急败坏地怒视他。
“我不能让你走。”他还是这么一句,“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这是威胁?”她浑身发颤,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在你眼中,我俩结义之情究竟算什么?你为了堵住我的嘴,是不是会选择杀我灭口?”
夏停云闻言,蓦地倒抽一口气,一个箭步上前拉起乔翎,有力的双臂将她整个人锁在房内墙角,“就因为你是我结拜兄弟,所以我绝不会动你一根寒毛!”他咬牙一字一句,黑眸迸射冷洌激光,“你到现在还不懂吗?我不是你想像中那种无情无认的人。”
“放开我。”她怒瞪他,丝毫不为他寒冰般的眼神所动,低喝道。
他文风不动,“该检讨的人是你!如果你真当我是兄弟,就该全心全意信任我。”
她嗓音一变,“你要我全心全意信任你?”
“难道不该吗?”
她默然,紧紧咬着牙关。
“我夏停云对朋友一向无愧于心,如果你不信任我,当初就不该与我结义。”
这么说,错的人还是她罗?是她不该糊里糊涂与他结义?是她识人不清才自愿嫁给他?
她错了吗?
“那你说我刚刚听到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低吼着,“如果你不是与威毅侯共谋叛国,那你们是在说什么?你又为什么下请贴给他?你们打算商量些什么?”
“那不干你的事。”
“告诉我!”
“我不能说。”
“又不能说?”她忍不住尖锐呼喊起来,“到底是谁不信任谁啊!”
“我——”他一窒。
她恨恨地看他,“如果你都不信任我,不肯把事实告诉我,又怎能指望我相信你,怎能指责我不相信你?”
“贤弟——”
“我保要求你公平一点,夏停云!信任是互相的啊。”她星眸点燃熊熊火焰,语音却沉郁喑哑,显是主伤难抑。
夏停云回望她,黑眸波澜翻涌,却深不见底,教人认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你走吧。”他突如其来一句。
“什么?”乔翎愕然。
“你走吧,愈远愈好。”
“你……不怕我向皇上告密?”
他摇摇头,“你不会的。”
“这是什么意思?夏停云,你解释清楚!”不知怎地,听闻夏停云要她离开他身边,乔翎竟有些不由自主的心慌。
“就是这个意思。”他别过头不再看她,“我要你离开扬州!”
“好,我就离开扬州!”她实在气极,愈想愈觉自己委屈,“反正你讨厌看到我嘛,我就少在你面前碍事。”
身为乔翎时他不情愿娶也为妻,身为乔令羽他又嫌这个兄弟在面前碍事——无论她是男是女,是什么身分,总归一句,她永远讨不得夏停云欢心,他永远嫌她麻烦!
“走就走!你以为我希罕跟着你吗?”她房间提高嗓音,眸中蕴满挑衅。
“要走就快。”他声调严厉,毫不容情,“趁我后悔前快点消失。”冷然抛下最后一句后,他坚定地转身离去。
她震惊地望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真这样转身就走。“夏、停、云!你好样的!”
她只能高声诅咒着,既怨又怒,复满心迷惘。
第六章
清晨第一道曙光才射进威毅侯府不久,府里下人们便忙乱了起来,打扫的、送水的、做饭的,大伙儿齐心齐力,便是为了伺候得主子们舒舒坦坦。
通常都得要这些下人们准备好了一切才会前去伺候各房主子起床,可今儿个却例外,不待下人叫唤,威毅侯已整好装束端坐在书房内,等着独生爱子奉命来见。
不过一盏茶时分,周祈便推门进了阔朗贵气的书房。
“父亲一早叫儿子来有什么吩咐吗?”周祈问着,匆忙戴就的冠带还有些凌乱,方才睡醒的容颜亦略显颓废。
威毅侯周平不答话,比个手势示意独生子关门。
周祈听命回身合上门,“发生了什么大事吗?”父亲慎重其事的态度令他加重了警觉心。
“你看看这张贴子。”周平面色凝重,语音低沉,跟着将一张贴子掷向儿子。
周祈接过贴子,只略略瞥了一眼信贴上独特的红泥印缄,还不及细览便倏地扬眸,“是太子殿下的亲笔信?”
“不错,正是太子殿下的亲笔信。”
他皱眉,“他下贴想做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周祈闻言,低头抽出贴子细看,不过秘诀,神色逐渐苍白,“他……殿下他……”他嗓音发颤,语声仿佛梗在喉咙。
周平冷静地接下他话语,“殿下意欲举兵造反,要我们供他驱策。”
“父亲答应了吗?”他急切地望着面色阴沉的父亲。
“我是答应了。”
“为什么?”
“因为殿下已经查到我们私下部署,意图造反的事了。”
“什么?”周祈一惊,双手跟着一颤,贴子不知不觉落了地,“怎么会?我们进行得如此隐密——”
“我也不晓得他怎么掌握到情报的。”周平亦是紧紧皱眉,咬牙秘诀,“总之,连他都能得知消息的话,恐怕皇上也有所风闻了。”
“皇上也知道?”周祈唇色刷白。
“这就是我们不得不跟太子殿下合作的原因。一来,不让殿下在皇上面前告御状。二来,目前与殿下结盟的各方人马显然比与我们结盟的多上许多,有几个还是朝中权贵,还有几个握有上百万的兵符——我们无论如何不是对手。”周平不情愿地叹了口气,“只有选择效忠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