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这位公子也别这么生气嘛!”名唤雨红的女人鼓起勇气开口:“我们不过是好心想邀他喝杯酒而已。”
“乔公子不喜欢喝酒。”随后跟上的刘品薇见场面有些僵凝,急忙开口缓和气氛,“姐妹们就别勉强他了。”
“他不喜欢喝酒?”雨红蓦地转身,冷哼一声,“那他方才在你房里做啥?光喝茶?”
“姐姐——”
“反正是你的贵客嘛,你直说一句我们高攀不起不就得了。”雨红不让她有机会解释,一挥玉手,吆喝众家姐妹,“咱们走!”
刘品薇无奈,只能默默地目送她们的背影。
四周一时有些静寂,半晌,乔翎从夏停云身后走出来,“对不起,刘姑娘,连累你遭人误会。”她道着歉,语气十足歉疚。
“没关系,我习惯了。”刘品薇只是淡淡一笑。
但乔翎却敏感地听出这一句平淡的语言言语搁着多少沉重哀伤——类似的事情肯定发生在她身上许多回了。太美的容貌总易如来无端嫉恨,这或许是古今美人共同的悲哀。
“还是对不起。”
“真的不干你事。”刘品薇摇摇头,盈盈秋水忽地离开乔翎身上,转凝一旁的夏停云,“倒是我没想到,你会为这点小事如此激动。”
夏停云蓦地一凛,剑眉一轩,“我——”
是啊,他干嘛如此激动?不就是一笔不相识的女人见乔贤弟生得俊俏,顺口调笑几句,吃吃豆腐罢了。
只是不知为何,当品薇送他来到房外花园,眼前的情景就是教他无端勃然大怒。
一群女人团团围住了乔贤弟,饥渴的神态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而他也仿佛陷入罗网的迷途野兔,茫然不知所措。
那微微惊慌的神情让他一颗心也跟着揪紧。
待那个不相识的女人双手竟然大胆地抚上乔贤弟胸膛,大大方主吃起豆腐后,他眼皮如被利针一刺,直跳起来。
她怎么敢那样碰他?怎么敢?
莫名的怒意瞬间攫住他,那一刻他真有种冲动想用力推开那个围困他的女人。
为什么呢?现在想想,他当时的反应真是莫名其妙啊。
令羽又不是女人,不堪被异性毁损名节,他是个男的啊,被几个女人摸一摸算得了什么?
为什么他当时竟会有种令羽遭人调戏的错觉?
这事要发生在李琛身上,他只会在一旁嘲弄讪笑,为什么发生在令羽身上,他便会如此愤怒,如此不开心,就像那些女人碰触的不是一个堂堂男子汉,而是……而是一个属于他的所有物!
所有物?!天,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夏停云用力甩甩头,拼命想甩脱这奇异的思绪,湛深黑眸却忽地与乔翎相接。
后者仿佛氤氲着烟雾的眼眸令他又是一凛。
“贤弟,你——”他想问些什么,却在来得及问完前,便被一阵粗鲁气愤的嗓音截断。
“你们两个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他蓦地回身,只一眼,便看清了激动的来人是谁,但仍眉眼不动,假意认不出。
“这位仁兄又是谁?”他淡淡开口,冷静的眼神扫过眼前衣着华丽的青年公子——虽然相貌称不上俊朗,倒也拥有某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势。
“我是周祈,品薇的朋友。”青年公子说道,身躯一面朝刘品薇移近了些,站在她身侧的独占神态仿佛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我也是品薇的朋友。”
“你也是?”周祈一阵迟疑,打量眼前这个相貌气势显然都远胜他几分的英伟男子,蓦然的惊慌攫住了他,他倏地转头,“品薇,他是——”
刘品薇只是轻轻颔首,玫瑰嘴角扬起恬淡弧度,“夏停云,我朋友。”
“夏停云?”周祈蹙眉,“定远将军的儿子?”
“不错。”夏停云主动应答,微微一笑。
那气神神闲的态度令周祈一阵愤慨,“别以为你是定远将军的儿子就了不起,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
“我的父亲是威毅侯周平!”周祈拉高嗓音强调。
原来他是威毅侯的儿子?一旁的乔翎禁不住惊讶,好奇的眼眸立即锁住周祈。
她当然听说过威毅侯,他本来一直居于京城的,前几年不知为何忽然举家迁来扬州。地方百姓传言,周平是因为与当今圣上不合,才以养老为由要求来到山温水软的江南。不过其实情况如何,也没人弄得清楚,只知道扬州城忽然住进了来头不小的大人物。
示过周家来头虽大,行事作风倒一直颇为低调,除了讲究排场阵势,花钱如流水,在地方上倒也不曾传出什么恶行劣谜。
周周祈本人听说也是中规中矩,很少涉足烟花场所。
没想到今日竟在绮香阁见到他。
“原来是威毅侯的爱子啊,久仰久仰。”对周祈带着示威声调的宣言,夏停云只是轻轻颔首微笑。
而周祈则是忿忿然地瞪着他。
夏停云一阵朗笑,朝刘品薇走近几步,也不知有意无意,一只大手搭上她玉臂,“我有事先走了,品薇。”他低声说着,忽地垂首在她粉嫩的颊上点下一吻。
这一幕,除了刘品薇淡然承受外,其他两人都当场呆了。
周祈一张嘴忘形地大张,浓眉紧锁,而乔翎却忍不住别过头去,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虽然她早知他与刘品薇关系非比寻常,但在亲眼得见后,心口仍忍淮五阵猛烈刺痛。
“我们走吧,贤弟。”夏停云道。
乔翎静默不语,任由他大手携起她温软的柔荑,怔然随他离开绮香阁。
第五章
一直到两人跨出绮香阁大门,重新踏上扬州城热闹滚滚的街道,乔翎才恍然回神,衣袖一拂,用力甩开夏停云的掌握,星眸斜回,愤然怒视他。
他茫然不解,“怎么啦?”
“为什么要骗我?”她咬着牙,一字一字自齿间迸出。
“骗你?”
“为什么要骗我你没有意中人?你明明就有。”
“我没有啊。”
“刘姑娘难道不是?”她冷然质问,“如果不是,你为何与她那般卿卿我我?你说过你们是朋友,既是朋友,你总不会拿她跟那些神女一般相提并论,以为可以随意轻薄吧?”
夏停云终于明白问题的核心了,“你误会了,贤弟……”
乔翎却不让他有机会解释,“我真不明白,你明明喜欢她,又为何能任由她留在那种地方?为什么你不赎她出来?你究竟把刘姑娘当成什么了?”她愈想愈气,莫名的怒火燃遍全身,“我真没想到大哥是这种无情无认的男人!”
他不仅在新婚隔夜便抛弃自己妻子,留书出走,连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也能这样绝情冷漠,留她一人孤独在青楼,他──究竟是怎样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啊!
“你真是太过分了夏停云”她继续如愿以锐声怒斥,“我简直看错了你!”
“我说贤弟,你真的误会了。”这一连串的怒骂当头落下,夏停云是又惊又痛,又急于表示清白,“你听我解释。”他一面说着,有力的双手一面上前扣住乔翎手腕。
“放开我!”她再度怒而甩脱,窈窕的身躯毫不容情转身,疾行离去。
而他却不肯轻易放过她,迅速追了上来,一手扳回她僵硬的肩膀,另一手则坚定地重新握住她,“你直的误会了,贤弟。品薇真的不是我的情人,我跟她之间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关系,方才的一切只是演戏而已。”
“演戏?”她一愣,总算缓下怒气冲冲的步伐,燃着火焰的缨深双蝉回凝他。
“真的,我发誓。”他急促地解释,“我绝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留在青楼,过那种送往迎来的生活──如果我真爱品薇,说什么我也会娶她,绝不让她继续留在那种地方。”
“那你为什么不娶她?”她缨缨望着他,语音干涩。
他叹口气,“因为我不爱她啊。”
“你不爱她?”她不觉怔然,半晌方抓住他话中含意,“那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故意在周祈面前演出的一场戏而已。”
“为什么要演戏?”
“因为──”夏停云忽地顿声,面容抹上一层犹豫。
“你说啊。”乔翎不耐地催促。
夏停云黯然半晌,终于低声开口,“总之我与品薇真的只是朋友,非关风月。”他恳切地说着,黑眸烁着某种祈求的光芒,“你相信我吧。”
她一窒,为那样的眼神感到心痛,嗓音不觉沙哑,“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沉吟许久,黑眸掠过一道道异样难解的神采,仿佛挣扎着是否要将一切坦然告知,但最后,却还是怅然摇头。
“对不起。”他低低开口,语音沉重暗哑,“我不能说。”
他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呢?这当中究竟有什么隐情?
一直到两人回转暂且投宿的客店,乔翎镇夜辗转难眠,思来想去仍是方才在“绮香阁”外与夏停云那番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