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所有的目光仿彿都集中了过来。
花夺美心房陡震,耳中有股古怪的呜鸣,血液像是逆流往脑门上冲。
头胀胀、沉沉又麻麻的,两边额角绷得感到些许疼意。
她是怎么了?
在迟疑吗?
有什么教她却步与惊愕?
“楼主,快啊!机不可失!再不帮忙搓搓,待‘龙迷香’药力一退,又要软啦!”
搓……要搓些什么呢?
她氤氲的眸迷惘地眨了眨,终于落在男人挺举的所在,下意识又瞧瞧手里的蜜油小瓶,再瞧瞧自个儿润嫩十指,然后视线又调回男人腿间。
顿时,慌乱如利刃疾疾划过她的心。
她猛地一窒,几要断息。
“楼主,怎么发傻啦?”
“唉,咱就说了,那只人形毒参茄不好对付,别收进楼里来,邪门得很!瞧,楼主都被邪到啦!”
她真被“邪”到了,变得不像自己。
很邪门啊!
“交给你们了,我……我肚痛,上茅房!”急匆匆胡乱找了个借口,她把蜜油瓶子抛下,竟头也不回地往外奔。
霞室中的众艳姝挑眉相觑,你瞧着我、我望着你。
“看来当真痛得很厉害。”极权威地断定。
“是啊是啊!”纷纷颔着螓首。
“那谁来接手替大侠搓搓又揉揉呀?”千万别功亏一篑啊!
就在几位金钗客伸出嫩荑,打算按老规矩猜拳决定由谁“代战”时,女贵客终于鼓起无比的勇气,为自己争取幸福——
“……我……我做……”拾起蜜油小瓶,抓在胸前,大侠的小娇妻害羞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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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也,非她花夺美之所不能也。
但为何“不为”?
她垂眸,怔怔瞅着自个儿的手,十根莹白指儿动了动,她看得那般仔细,好似那双手从来不是她的。
碰触男人灼热的元阳、以手圈握套弄之事,同样是“飞霞楼”的秘术之一,她以往至今不知在楼中见过多少那般的场景,她学过也做过的。
她学得很透,做得很好。
男人被她绵软手心掌握,脸部峻厉轮廓在这时会变得模糊,他时而仰首发出沙嗄呻吟,时而把浮氾欲情的深目锁住她,恍若无言的乞求,求她的唇、她的丁香舌也以那双柔荑的方式宠爱他……男人褐发微汗,肤面泛红,似痛苦又至乐,教她觉得好得意、好了不起,心中对他既怜且爱,因为一头刚猛野兽甘心躺卧着随她摆布、渴望她抚触……
猛地,心头被发狠一撞。
她低喘了声,发现脑海中转来转去都是同一张男人的脸!
他是她第一个男人,而她第二、第三、第四个男人,在现下都还迟迟无着落!
她只跟一个男人共逍遥过,把所有习过的秘术一件件全往他身上伺侯、拿他做练习。她看过无数合欢的男女,甚至男与男、一对众、百数对百数的混乱大战,但真正让她亲身体验的,就他一个。
就他一个而已。
所以,她算是被圈制住了吗?
所以,手只愿意碰触他,唇只愿亲吻他,身躯只在他怀里湿润柔软?是吗?是吗?
花夺美,你完了!
“我没……我没的……”她想辩驳,要把心底那个近乎讥笑的话驳倒,但唇嚅了嚅,却没法说得理直气壮。
春江跳是跳了,却逍遥不起来?
所以,你完了!
没有、没有!不想了!不想了!头一甩,手也赌气般一甩,她双踝间的银链子掠过栗木地板,三年来原也习惯那清脆细碎的声音,如今入耳,心却酸酸的、堵堵的,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回事。
懒洋洋爬回三楼,长廊整排遮阳板子都已斜落,她意绪迷乱地走过,透进镂花窗洞的温润秋阳点点轻布她一身,随她挪步。
走进自个儿的香闺,她肩头蓦地轻颤,紫纱帘正一幕幕轻飞着,素馨香气漫流,天台那方的蒲草帘子似乎被揭启了,让屋中感到凉意。
“兰琦儿?”以为今日随她上“飞霞楼”的美姑娘又跑到天台外看云。“都深秋了,外面很冷的,有没有多披件衣服?快进来,姐姐煮茶给——”边轻唤,裸足边跨出天台,扬睫,她呼息陡顿。
天台外,清素秀影定定静伫不动。
兰琦儿那双许久、许久不曾望住谁的眸子,如今瞳心终于有了着落,幽幽然,幻梦遐思一般,一瞬也不瞬地投注在临风而立的陌生男子脸上。
男子一身淡灰,目色与发色黑得出奇,玄玉般的瞳亦是直勾勾紧盯兰琦儿,那神态像是费尽力气找寻,如何也不能得,突然间心心念念之人就出现在眼前,却不敢碰、不敢出声,怕结果仅是过度渴望下的幻化。
心窝处“咄”地一颤,眼前男女静默却暗涛汹涌的互凝教花夺美一时间不能反应,仿佛打扰了他们俩是件多罪过的事,直到那男子朝兰琦儿伸出一手,掌心向上,等待她走向自己,花夺美才蓦地回神。
“兰琦儿!”她抢步上去,挡在傻傻要去握那只大掌的姑娘身前,母鸡护小鸡似地扬高洁颚,眸中戒备。
灰衣男子双眉略沉。“让她过来。”
“阁下是谁?”
“让她过来。她需要我。”傲然得很,懒得同谁多说一般。
花夺美火大了。
“阁下擅闯我‘飞霞楼’,行径跟宵小贼偷没两样,可当贼的多少还有点羞耻心,知道得避开主人家,你倒好,坦坦荡荡干下流勾当,当着本楼主面前直接欺负人吗?她需要你?哼哼,怎不说是你需要她?”
男人脸色更难看,目瞳烁辉,视线再次去纠缠她身后的姑娘。
尽管努力宁定,以怒火稳住气势,花夺美内心其实甚为惊骇。心想,她这“飞霞楼”莺莺燕燕成日欢闹,即便不需“看诊授课”,七十二姝们也能弄些名目自娱,把整栋楼吵翻天,而眼前男人能避开众人耳目,跃上天台,较雷萨朗当初闯进她香闺时的手段更为隐密,显然能耐在她之上,若他硬抢兰琦儿,如果硬来的话……悄悄地,她把发中煨过迷魂香的金针掐在指间,打算不能力抵的话,只好使阴招。
“烈尔真!”浑厚的叫吼猛然切进。
听见那声高喊,再熟悉不过的嗓音让花夺美胸中一定。
小小天台闯进第四个人。
雷萨朗疾奔而至,动作太大、力道太强,结果把两面蒲草帘子全给毁了。
他一来便把两姑娘拉到身后,壮硕体型如小山般杵在花夺美和妹妹身前。
“你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他开口问,即便惊怒,语气仍稳。
“我要带她走。”话中的“她”指的是谁,在场者全心知肚明。
“不可能。”雷萨朗答得干脆。
唤作“烈尔真”的男人面容执拗,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不再言语了,淡灰身影蓦地斜飞而落,从天台上消失。
雷萨朗沉沉的目光尚未收回,背后却传出摔跌声响。
他闻声侧首,讶然瞥见坐倒在地的花夺美,那张美脸因激动而轻红着,瞠亮水眸直盯着兰琦儿。
“怎么了?”他一凛,车转回身。
“兰琦儿说话了……我、我听见她说话了……”从不晓得那软软哑哑的声音有办法让人激动至此。
雷萨朗受到的冲击亦是不小,深目高鼻的面庞刷过惊喜。
他迅速望向妹妹,可是当兰琦儿再次掀唇轻语时,那张小嘴吐出的名字却让他眉峰生峦、额角突跳。
“烈尔真……”
兰琦儿痴望着灰衣男子离去的方向,低微地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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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一日,终是暂息,结果仍是把许久未用的“宁神香”取来燃上,才教兰琦儿能合睫睡下。
高大身影斜倚在妹妹的寝轩外,“浪萍水榭”的清风明月伴着雷萨朗,他在门边止步了,下意识倾听轩内传出的歌吟,那曲调低幽温婉,让他想起西漠温柔月夜中,莺鸟的啼叫,心口不禁泛开奇异的温热。
替终于熟睡的人儿拭净泪痕,花夺美又吩咐婢子们轮流照看,这才起身踏出寝轩。甫一步出,眸光便与守候在外的雷萨朗对上。
“兰琦儿睡下了。”她淡淡道。
“嗯。”漫声低应。
她抿抿唇,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却沉默着,拾步往自个儿的雅轩走去。男人主动跟了过来,几与她并肩同行。
她纱袖随着挪步轻荡,忽地被什么勾扯住,一怔,垂颈瞧去,迟钝地发现是小手被他的巨掌握住。
男人牵着她的手……
好……好纯情,不太符合她的性情啊!
她是无双艳、是百花生,不该与“纯情”二字挂了钩的,可心头就是发软又冒热,不想挣开呀……
“两腿没事了?”雷萨朗状似无意地低问,牵着她,步伐徐缓得称得上慢。
“没……我没事。”说到这个,花夺美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掉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