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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痘疮虽然无药可治,但只要身体强壮,熬过了最初的病发期,病人就会渐渐康复的。再说我们即时做了隔离措施,也不怕它扩散开去,万一……”她已经有了与疫症共亡的决心,就可惜他了。

  “可心,倘若发生了你口中的‘万一’,我们……还是一起吧!”

  “啊?”他什么意思?

  他没告诉她,他已暗地命人准备了火油和木柴,假使痘疮控制不住,便放火焚山。只是……“可心,我有点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娶她。

  “齐皓,我……”她低下头,搂住他腰杆的手松了开去,身子稍稍远离他。“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是啊!”他长叹,故作无奈不停地摇头。

  她眼眶红了,水雾在眸底打转。

  “齐皓……”她想叫他走,逃得越远越好,但身为一名大夫的职责却揪住她的心,告诉她,不能轻待任何疫症,因为丁点的疏忽都将为这清朗世间带来遍地血腥。

  她不能太自私,单想着自己,而放任疫症流传,但让他陪着一起担风险,若有不测……不行、不行,她不知道怎么办,理智和感情在身体里激烈地交战,让她发抖,脑袋胀得像要炸开。

  齐皓突然拉起她的手。“可心,我们成亲吧!”

  “啥儿?”她一下子傻住了。

  “我们成亲。”他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慢慢梳滑过她绸缎般的秀发。不知道他们还能这样相依相偎多久?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鬼话、鬼话!

  他的梦想是抱着她,驾一艘船,走过这片天、那块地,带着齐国的丝绸和陶瓷,卖给西方诸国度,再带回它们的金矿和银矿。

  他要做生意,变成天下第一大商人,她就随着他,给世界各国的人义诊。

  他会让她女医神的名号从东方传到西边,甚至南方的土着部落、极北的蛮族,人人皆知世间有这样一位好大夫。

  他们会在船上度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到他们都老得走不动的时候,便回来海城,到他请强盗头置办的产业中,寻一块地,建一座庄子。春天时,他们手牵手,一块儿在花园中散步。夏天到了,他为她摇扇子,让她一夜好眠。秋叶枫红,他与她坐在镜前,笑看镜底两头银丝,共话青春到白首。冬天,大雪冰封,老胳膊老腿动不了,他就抱着她,一起躺在摇椅上,摇啊摇啊摇……如此,年复一年,死后同坟,永不分离。

  他好想好想这个梦能成真,但是……他还有机会吗?秦可心伸手探一下他的额,看他是不是被疫症吓病了,这种时候求亲?“齐皓,你不能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我们再成亲吗?”

  “我不想等。”

  “为什么?”

  因为她可能得了痘疮、因为他们没有时间等了。只是这些话他万万不会告诉她,他想——

  “唔!”他闷哼。好端端地,她干么踢他?

  “亏我这么感动,结果……齐皓,你这个花心大萝卜,不要脸!”抬起小腿,恨恨地,她又是一脚跺在他的脚上,转身跑开。

  “我怎么了——啊!”

  见鬼了!

  他居然在秦可心画定的白线另一头看见三个姑娘,其中一名非常眼熟,不就是那卖身葬父的月华吗?她怎么找到山上来了?

  第9章(1)

  隔着一条石灰画成的白线,齐皓望着对面三名姑娘。中间那个是月华,他认识,一个受他一句话而免去卖身葬父命运的姑娘。

  但他不明白,月华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恩公……”月华忘情,就想跨过白线,跑向齐皓。

  “站住!”齐皓大喝一声。“山寨那些人没有告诉你们,不准跨越白线吗?”

  “恩公……”月华抹着泪。“你总是这么好心,只想着照顾别人,却让自己……”

  刚进山,听说寨里闹疫症时,她也很害怕,但得知齐皓不顾一切冲入疫区后,她就什么也管不了了,只想见他。

  她的恩公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伟男子、大丈夫,能够服侍这样一个男人,是她烧了八辈子香才求到的好事啊,所以她也不管不顾地跑来了。

  只要月华没跨越白线,齐皓就不想理她,目光转向另两名姑娘,面貌非常地陌生,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齐公子,奴家是天香楼的鸨儿,风五娘。”这是个年约三旬、容姿清秀的女人。

  齐皓眨了下眼,实在无法将她和那风骚蚀骨的老鸭联想在一起。

  “奴家阮娇娇。”另一个明艳照人的姑娘自我介绍道。

  “天香楼的头牌和鸨母,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现在已经没有天香楼了。”风五娘说。“自从齐公子在楼里演完那场戏后,全江州都知道那块地有问题,再也没人敢去天香楼,东家只得把生意收起来,楼里的姑娘们也散尽了。”

  “风姑娘既知那是场戏,怎不与贵东家解释清楚?”

  “有些事情,你信了就是信了,解释不清的。况且我和娇娇也厌了卖笑生涯,不如拿些银两,另谋出略。”

  “那你们找我做什么?”

  “我们不是特意来找齐公子的。”阮娇娇说道:“我和五娘离开江州的时候,遇见病倒路边的月华,听她说要找恩公,还描述了公子的形容。我们猜测月华的恩公与上天香楼捉妖的道长是同一人,便陪她一起寻人。”

  齐皓从她的话语里猜到,让自己露馅的大概就是这一头白发。毕竟,鹤发童颜的人实在太少,下回要再骗人,得记住先把发色改一改。

  “如今你们找到了,可以走啦!”他无意与三位姑娘多纠缠,挥挥手,便要离去。

  “恩公……”月华好辛苦才找到他,怎肯轻易放他离去?

  “停步。”齐皓怒目圆瞠。“要我说多少次,不准跨越白线。”

  “对……对不起恩公……”月华抽抽噎噎。“你别赶我走,恩公,月华已经是你的人了,这一辈子只服侍你一个。”

  齐皓的头很痛。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死心眼的女人?偏偏还是他自己招惹来的,早知道就不做好事了。

  “月华姑娘莫说些惹人误会的话,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牵扯不上那么多。”

  “但月华发过誓,要一生跟随恩公啊!”

  “你发的誓,你自己想办法,与我无关。”他栘目望向风五娘和阮娇娇。“两位,这山上正闹疫症,你们若无事,赶快下山吧!”

  风五娘和阮娇娇对视一眼。“那公子你呢?”

  “我自然是留下来。”他都已经主动跳进泥沼了,还谈什么离开?

  “昨日我们还在海城看见公子,公子身强体健,不像染病之人,何苦留在这地方?”风五娘问。

  原来她们这么早就跟上他,可叹他完全没发现,唉,完全不谙武实在不方便……如果他和秦可心还能有未来的话,他得跟她习些武艺了。

  “因为这里有我想追求的东西。”

  “是秦姑娘吗?”风五娘问。

  齐皓点头。他和秦可心早就不分彼此,连性命都系在一起的人,又怎会在大难来时各分飞?

  “恩公可与秦姑娘同生共死,月华也能为恩公舍去性命。”说着,她又想跨越白线。

  “你敢过来,我直接杀了你。”齐皓目露红光。“你该知道,为了防止疫症蔓延,朝廷律法是允许这样做的。”

  月华一时吓白了脸。

  齐皓哼了声。“烦劳风姑娘、阮姑娘带她一块儿下山吧!”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月华扑进风五娘怀里,哭得唏哩哗啦。

  阮娇娇轻拍着起伏剧烈的胸膛。“可吓死我了,齐公子这么斯文的人,想不到发起火来如此恐怖……”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竟是有些迷惘。

  青楼生涯十年,她也见过不少人,做官的、跑江湖的、行商、混帮派……三教九流,她自认双眼阅遍。男人嘛!不就那个样儿,外表再俊俏,骨子里就是一个字——贱,明明家里就有贤妻,偏爱寻花问柳,说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她讨厌男人,看了便作呕,听月华将齐皓夸上天,她并不怎么信,不过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骗子罢了。

  但见到齐皓的真面目,着实吓她一跳。五官俊秀的男人很多,但他那头媲美天上银河的白发却是绝无仅有,单论外貌的吸引力,他已是阮娇娇生平仅见。

  再加上他方才流露出来尊贵、高高在上的气势,竟让阮娇娇不自觉地心折了。

  为什么齐皓能完全无视月华的苦苦哀求呢?天上掉了个美人给他不好吗?世上真有不好色的男人?她不知道,却有些好奇。

  月华兀自哭着,风五娘小声安慰她,心里却在转悠。要不要把山上发疫症的消息通报宫府,这可值大笔银两呢!她可不像一些小姑娘,眼里只有俊郎君,女人啊,还是得靠自己,手中握足了银两,那生活才有依靠,要把一生托给一个男人,那叫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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