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猜想,他对她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难道就是要她一辈子没名没分地跟著他吗?
这些问题夏萤雪很渴望知道答案,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就算她再怎么不拘小节、不矫情造作,到底还是个女子,而女人该有的那些矜持,她还是有的。
况且,她并不知道上官老爷和夫人是如何看待她的?
即使这三个月的期限内,他们待她十分亲切,并没有将她当成下人使唤,但毕竟上官家的家境富裕,跟她家实在有著天壤之别。
光是这回爹和上官老爷所赌的五百两银子,对上官家而言,可能根本算不了什么,然而对她家而言,这笔钱就足以令他们走投无路。
两家之间的贫富差距由此可见一斑,即使她天生乐观开朗,也无法不将这天壤之别的差异当成一回事。
这天,她陪著上官豫一块儿到“凤翔酒楼”来,今日他和杨师傅讨论过后,即将定出这次比赛的大方向。
为了尊重上官豫这个老板,每次的比赛,杨师傅总会让上官豫来决定大方向,而他再从这个确定的方向之中,订出一道道的菜色。
“夏姑娘觉得呢?”
“啊?”
杨师傅的问话,拉回了夏萤雪的思绪。
刚才在他们讨论的过程中,上官豫并没有开口询问她的看法,想不到杨师傅竟会想知道她的意见。
“老板觉得这回的比赛,要采用最上等的食材,做出豪华的料理,表现出顶级的气派与华丽,夏姑娘觉得如何?”杨师傅问道。
他打算趁此机会探听一下夏萤雪的喜好,毕竟等京城厨艺大赛结束之后,他应该就要开始著手筹办他们的喜筵了。
最上等的食材?豪华的料理?顶级的气派与华丽?这些完全是有钱人才能享有的派头。
夏萤雪才刚想著两家之间的贫富差距,这会儿又听见上官豫提出这样的主张,一颗心仿佛被一根针扎刺了一下,泛起了一阵疼痛。
“我觉得不好。”她开口说道。
上官豫诧异地挑起眉梢,没想到她会当著杨师傅的面否决他的意见。
“不好?为什么不好?”他倒想听听看她的看法,如果她言之有理,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觉得……吃饭是每个老百姓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很多人家不是那么的富裕,根本没法儿餐餐享受山珍海味,甚至压根儿就买不起豪华上等的食材,但是难道他们就没有享受美食的权利吗?如果能够放低身段,让寻常的菜色也能有难忘的美味,这样不是很好吗?”
上官豫听了,不禁大摇其头。
“你这样的看法是没错,但是太小家子气了。”
既然是京城厨艺大赛,参加的又是京城里的各大酒楼饭馆,若只是端出普通的家常菜色,怎能上得了台面呢?
他若真同意那么做,别说是想要赢得五连霸了,只怕“凤翔酒楼”还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
小家子气?夏萤雪的心一沉。
这……就是上官豫对她的看法吗?
所以,将来他若要娶妻,终究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像她这样的女子,是吗?
“我就是觉得粗茶淡饭比较好!如果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尝到的美食,又有什么意义呢?”夏萤雪有些激动地嚷道。
上官豫皱了皱眉,问道:“萤雪,你今天是怎么了?吃了炸药不成?还是故意跟我唱反调?”
“我不是故意跟你唱反调,而是在说一件事实。难道你没有容纳平凡的雅量吗?还是你的眼里只容得下那些跟你一样的有钱人?”
她的口气有些冲,让上官豫也不禁恼了。
“没错,我的眼里确实只容得下跟我一样的有钱人,那又怎么样?”他被她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了。
这是厨艺比赛,不是家庭温馨聚餐,既然他们决定参赛,背负的就是“凤翔酒楼”的招牌,怎么能随便以对?
为了赢得比赛,维持“凤翔酒楼”的金字招牌,他们当然得用尽心思,端出最精致、最豪华、最令人惊艳赞赏的菜色呀!
夏萤雪不懂这些道理,她满脑子只想著原来上官豫根本打从心底瞧不起平凡老百姓,而她不巧也是其中之一!
上官豫瞥了她古怪的脸色一眼,对她是既无奈又没辙。
他实在不想为了这种事情和她起争执、闹脾气,而最好的方式,应该就是干脆别让她插手吧!
“萤雪,我和杨师傅谈正事,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先回去吧!”
听他这么说,夏萤雪深吸口气,心底重重地划过一股受伤的感觉。看来在他的眼中,她根本是不重要的存在。
她知道自己可能太钻牛角尖了,但是此刻那种难受的心情,加上这些天来的心理压力,突然压垮了她的坚强。
她觉得她勉强压抑的情绪快要濒临爆发的边缘,让她再也承受不住。
算了,既然如此,反正三个月的期限也到了,她是该走了。
“我知道了,我离开就是了。”
看著夏萤雪落寞离去的身影,杨师傅显得有些尴尬。
“这……夏姑娘……”
他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夏萤雪的意见,想不到却害他们两人起了争执,让他心里著实过意不去。
其实刚才她所说的那番话,让他突然有种当头棒喝的感觉。
有时候身为一名厨子,会太专注于菜色的丰富华丽,却忘了食物存在的最重要意义,就是要填饱每一个人的肚子。
“别理她,继续吧!”
上官豫的眉头紧皱,她离去时的神情,让他的心蓦地紧缩,这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把话说得太重了些。
他虽然有股冲动想要将她带回来,但还是勉强克制住了。
身为“凤翔酒楼”的老板,他得要以身作则、公私分明才行,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把正事给抛到了一旁。
至于夏萤雪,也只能等他回去之后,再来安抚她的情绪了。
***
从“凤翔酒楼”返回上官家之后,夏萤雪立刻回到房里,迅速收拾东西。由于当初她只是简单地带了些衣物过来,因此没多久就收拾好了。
为了不给自己有半点犹豫、后悔的机会,夏萤雪立刻拎著包袱,前去向上官老爷和夫人告别。
“什么?你要离开了?”
一听见她的请求,上官夫妇错愕地互看一眼,两人都很讶异于她的决定。
“嗯,虽然依照老爷和我爹约定的期限,我应该到明天中午才能离开,但是我希望现在就走,希望老爷和夫人能答应。”
“这……可是豫儿他……”
听他们提起上官豫,夏萤雪的表情微微一僵,她暗自深吸口气,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
“就是少爷要我离开的。”她忍著心痛说道。
回想起在“凤翔酒楼”里,上官豫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夏萤雪的心里就仿彿生了一根无形的尖刺,无时无刻扎得她疼痛不已。
“什么?豫儿要你离开?”上官英哲错愕地愣了愣。
“这怎么可能?”何凤凤也讶异极了。
他们夫妇俩再怎么想,都不认为儿子会要夏萤雪离开,因为他看起来明明就是一副巴不得拿根绳子将夏萤雪绑在身边的模样啊!
“你们……吵架了吗?”何凤凤试探地问。
吵架?在“凤翔酒楼”里所起的争执,应该就算是吵架吧!
夏萤雪没有否认,却说:“是我不对,我不该忘了自己的身分,对少爷的话提出质疑与异议。毕竟我只是一名丫鬟,而丫鬟只有乖乖听训的分儿,哪有资格跟少爷吵架呢?”
“萤雪,你明知道咱们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真的将你当成丫鬟,尤其是豫儿,他对你──”
“我跟少爷没什么。”夏萤雪连忙打断上官老爷的话,说道:“我只是负责服侍他的丫鬟,如此而已。”
“不,豫儿明明是喜欢你的,我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吧!”何凤凤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索性替儿子把话挑明了说。
夏萤雪闻言,胸口一窒,心口的疼痛更深了。
“少爷是喜欢我,而我也喜欢少爷,就像我也喜欢老爷、喜欢夫人、喜欢上官家中的所有人一样。”
“怎么会一样?明明不一样的呀!”
夏萤雪摇了摇头,那神情摆明了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上官英哲微皱著眉头,试著暂时缓下她要离开的念头。
“萤雪,就算真要走,等明儿个一早再走也不迟呀!有什么话,等豫儿回来再当面说清楚吧!”
“我想应该没有那个必要,因为少爷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嗄?他说了什么?”上官英哲问道。
“他说,他的眼里只容得下跟他同样有钱的人。”
依照上官豫的标准,他的眼里根本容不下她,他顶多是将他当成满足欲望的女人吧?
夏萤雪无法不这么想,而那教她心疼得差点掉下眼泪。
她咬了咬牙,硬是逼回了泪意,不许自己这么软弱。
“什么?他真那么说?”上官夫妇讶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