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披上学士袍的那一天,他似乎有些话想对巩芊铃说,隐约中心底有股力量将他拉到她身旁。
“站在我旁边做什么?”他记得巩芊铃用敌视的眼光看著站在她身旁的自己。
“想问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赚钱。”她回答得干脆俐落。
贝铭也不意外,道了句:“我也是。”
巩芊铃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问完了吗?”
“都要毕业了,你还是这么讨厌我?”贝铭尽量保持他的绅士风度。
“讨厌?”巩芊铃挑了一下眉。“我不会浪费这种力气。”
贝铭耸耸肩。“都要毕业了,火气别这么大。合照一张吧!”
巩芊铃总算转过头,正眼看了看贝铭。“要跟我拍照?”
“是啊!留个纪念。”他已经拿出相机,嘴角淡淡笑开。“对我来说,棋逢敌手的感觉还不差。”
巩芊铃还没来得及拒绝,贝铭已经伸长手臂,“喀嚓”一声,用相机自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
他之所以动作这么快,是因为他深深了解巩芊铃的个性。
果然……
“棋逢敌手?”她的声音马上提高。“‘手下败将’比较正确,别忘了毕业总成绩是我赢你……”
贝铭马上打断。“我今天找你讲话没别的意思,也不想再跟你争论谁赢谁输,单纯只是要跟你说声珍重再见。”
巩芊铃听完看了他一眼。“好吧!那再见。没别的事了?”
“没了。”他稍稍犹豫了一会,不过巩芊铃已经转头准备离开。
“没事的话我走了。”巩芊铃说完便要走。
“等等。”贝铭出声留她。“另外……”
“什么事?”巩芊铃停下脚步。
他的确有话想要对她说。
对他而言,巩芊铃不只是竞争的对手,也是促使他不断进步的对象,巩芊铃从不服输,总是使出全力不断进步,这样的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对于巩芊铃,他有著一份想要了解更多的欲望。
“你毕业之后会到哪里工作?”不知从何问起,贝铭随口问了这样的话,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表达心中的感觉。
巩芊铃的答案很简单。“哪里待遇高就去哪。”
这样的她,让贝铭忍不住问出一句。“金钱对你来说好像一直都很重要,我想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想要明白,为何每当他“抢”了她的奖学金后,她对他的敌意就多一分。据他所知,巩芊铃兼了很多份工作,而且穿著打扮光鲜亮丽,丝毫不寒酸,为何还这么“爱钱”?
怎料此话一出,巩芊铃的反应可不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神情隐含著愤怒。
“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为何你会这么……爱钱。”或许这个形容词不太妥,不过贝铭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更适当的话语。
“爱、钱?”巩芊铃重复了这两个字,不只神情不对,连声音都明显地筑起一道防御的围墙。贝铭可以明显感受到她不愿他再接近一步、再多问一句。“我爱钱关你这个富家大少爷什么事?你现在是来嘲笑我还是盘问我?请问我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有什么不对?碍著你什么?”
“等等,小姐,你反应别这么大,我是出自关心……”
“不必你假惺惺!”她霍然打断他的话。
“好吧!如果刚刚的话有冒犯到你,我道歉。”
听到这话,巩芊铃的表情虽稍稍缓和,不过方才她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贝铭并没有遗漏。
她必定有许多说不出口的理由,必定有许多他不了解的地方,贝铭想追问,不过僵硬的气氛让他问不出口。
或许她就是这样一个倔强又好强的女孩吧!贝铭看著她不悦的转过身,渐渐走远,心中对她的好奇也只有继续埋藏在心底。
贝铭没想到,多年后,她竟成为贝家电视台内倚重的财经主播,而自己正好要回去掌管家业。
当年的巩芊铃曾勾起他心中异样的感觉,她倔强又坚强,虽然一天到晚忙著打工赚钱,成绩却仍十分优异,贝铭对她的印象其实不差,不过却没有机会更进一步的了解她。
两人将在贝家电视台相遇,她改变了吗?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模样?两人是否还会像当年一样互相竞争比较、谁也不让谁?
贝铭莞尔一笑,拿出皮夹,翻了翻内层,拿出那张两人的合照。
从毕业那天起,他就将这张两人唯一的合照收在皮夹内,多年来皮夹换过好几回,不过他总习惯将这照片再收进新的皮夹中。
或许是当年没说完的话、或许是那份对她的好奇心未灭,这张照片始终没被丢弃,好似心中的问题始终未解。贝铭盖上毯子,闭上眼睛,静待飞机抵达目的地。
***
画上亮丽的眼影,巩芊铃的化妆师收起彩妆盒离开,她则一样目不转睛地盯著等会要Live播出的节目脚本。
“我的咖啡呢?”她对著助理喊道,头没抬起。
她从不要求化妆师要用自己的化妆品上妆,因为她根本不会花钱买这些东西。然而她会要求助理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买便宜了五元的咖啡,但却从不会请大家喝饮料。
光鲜亮丽是她的表面,私底下大家都喊她“小气主播”。
以她当家财经主播的身分,应该会时常跟许多高阶主管或资深主播一同聚餐吃饭,不过巩芊铃却永远只跟同事一起吃订来的便当,甚至吃不完的还会打包带回家,同事们都在猜,说不定她是想拿来当宵夜。
巩芊铃在贝家电视台工作也不是只有一年、两年了,每年年终却从来没有捐献过什么红包奖品,如果她抽到大奖,别说会让出来让基层员工再抽一回,就连请客纪录也是一次都没有。
这样寒酸到家的知名主播,大家可是第一回见到,大开眼界之余,“钱嫂”、“穷酸”、“小气”、“死爱钱”的形容词,一直都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巩芊铃的身后总有许多的窃窃私语,讨论著她种种异于常人的行径。
“听说她那天因为汤里少放了颗贡丸,下班后还跑去面摊跟老板理论。”助理端来她的咖啡后,在背后偷偷和化妆师讨论,音量放低但表情夸张。
化妆师听了也不断点头附和。“楼下便利商店的工读生也跟我说,她买东西要分好几次结帐,听说是为了多拿几张发票对奖。”
“这么夸张啊?”助理满脸不以为然。“她每个月领那么高的薪水,到底是在装什么穷?”
两人背著巩芊铃窃窃私语,连一旁打扫的阿姨都凑上一脚。“就是啊!她又不像我,每个月领那么点薪水还要养小孩,听说总经理每年都会让她分红,真不知道她有钱买衣服,怎么没钱对我们好一点?”
说到衣服,巩芊铃的确非常在意自己的穿著,不管是厂商赞助的服装还是她自己趁打折抢购来的衣服,她每天一定把自己装扮得体,很有主播的架势,却连一杯珍珠奶茶也不曾请工作人员喝过,大家对她的行为啧啧称奇,不过巩芊铃从未因此而改变过什么。
背后的那些私语她没时间理会,拿著她的稿子进棚开始主持节目。今天的特别来宾是知名投资银行的副总,或许可以从他那边听到什么股市的小道消息……
***
巩芊铃满脑子都是该怎么赚钱、和该怎么省赚来的钱,只是她没想到,股市小道消息她没听到,下了节目后却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贝铭要回台湾了,听说你们以前就认识,是吗?”总经理严明亲口跟她说这个消息。
“贝铭?”巩芊铃先是愣了一下。“他怎么会想回来?”
她和贝铭何止认识,这个念书时的死对头,她怎么会忘记?巩芊铃有些无意识地喃喃说道:“又来抢我的奖学金了吗?”
“什么奖学金?”严明不明所以,不知道她正回想起过往。
“喔……没什么,没事。”巩芊铃赶紧回神。“贝铭不是一直在美国华尔街工作吗?”
她偶尔会从昔日同学口中得知贝铭的现况,听说他在金钱堆满天的美国华尔街打滚,滚得满身都是钱。
在来贝家媒体工作前,她早已知道这是贝铭家的电视台,不过她也知道,贝铭从来不曾回台担任过什么职务、管过什么事。
那家伙不知道在跩什么,好像要让大家知道他一点也不希罕他的家世、一点也不想依靠他庞大的家产。
既然如此,现在回来干嘛?巩芊铃在心里头想著。
当初她会来这儿上班,不为什么,就为了贝家开的条件比别人好。
既然别人愿意给予实质的肯定,那么她也会尽己所能地回报,这就像投资,贝家愿意给她高薪,投资在她身上,她就以拚出高收视率作为报酬。
严明若有所思地对巩芊铃说道:“董事长希望他回来台湾,和我一起管理电视台。”
“和您一起管理电视台?”巩芊铃还没弄清楚。“他要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