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寂黯低垂眼眸,默默无语,沉郁的眼眸更加黯淡了。
“现在该怎么办?她已经失踪三个多月了,倘若遭遇不测……”书仲绮愤愤地看着他,颇有责怪之意,“我还宁愿她和范含征一块儿出走,至少平安无事!”
话一说完他便拂袖而去。妹夫连月来对妹妹的事不闻不问,已令他心寒至极,虽说离家出走是季绫的错,但他未免也太过绝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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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柔喜事越来越近,安适之特意大张旗鼓为妹妹筹办婚礼,除了安家本身张灯结彩,连所有与安家来往的行号商铺都张贴喜讯,热烈庆贺。
到了正式成亲当日,安家人兴宴会,广邀名流,其排场之奢豪、声势之盛大,更是宛如公主出阁,须得昭告天下似的。
张寂黯独自坐在喜宴一隅,默默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眼光,几瓶小酒喝干之后,随又唤人再拿新酒。
这一桌子人,怔怔看着他,全都傻了。
仆役们怕他喝醉闹事,连忙通报上去,孰料安适之听说后,沉吟半晌,仅淡淡吩咐,“他要多少酒,都给他。”
于是几个客人摸摸鼻子溜到别桌去了,肯和张寂黯同桌的,就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两三人,可他却仍毫无所觉,喝得醉眼迷茫,不知今夕何夕。
季绫季绫……他胸口痛得快死了,谁能救他一把?
酒液热辣辣地滑进喉头,胸口似乎不疼了,可一转眼,疼痛感又立刻加剧,他嘿嘿苦笑。也罢,季绫若遭遇不测,他正好陪她去。
那日书仲绮来过之后,他独自回到房里,瞪着她的衣箱足足发呆一整夜,隔天早上,吃完早膳就吐了,从此之后,胸口上的疼痛就时时紧抓着他,无论走到哪里,眼前永远只有季绫的笑容倩影。
他……他真是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不为范含征,她到底有什么理由离开?
现在她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人平安否?有什么事不能和他携手解决,得这样激烈的负气离开?一连串的问句在他脑中飞转,却没人能给他个答案。
不是书仲绮弄错了吧?是他欺骗他吧?季绫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独自一人能怎么办?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张寂黯眼前一花,仿佛瞧见一道细瘦的身形悄立廊下。
那儿是仆役行走的小路,丫鬟们鱼贯往返,只见那细瘦人影突然伸手拦住一名丫头,低头说了几句,又从怀里掏出银两给她,小丫头连连点头,便带着酒壶退下,没一会儿,又端出一盅热茶,从那人身边走过。
对方始终背对着他这边,低垂头脸,仿佛不愿示人,但不知为何,那人身形牢牢吸引了他,他低头的模样,后颈露出一道细瘦的线条,实在像极了某人……张寂黯情难自禁,不禁看呆了。
“公子,喝杯茶解解酒吧,您喝了不少。”端热茶的小丫头来到他身边,为他斟了一杯。
张寂黯努力撑着惺忪醉眸,直直望那着那道背影。半晌,那人终于忍不住转过来了,晶灿的美眸蓦地对上他的,两人四目相接,无声凝望,接着那人忽然掩唇惊呼,匆匆转身离去。
“季绫?”张寂黯这才如梦初醒,霍地起身,丫头端上来的茶水泼洒一地他也不管,目光痴痴锁在前方,怔忡一瞬,立刻推开丫头,跌跌撞撞的追上前去。
“妈呀!”书季绫转头发现他,吓得脚步踉跄,更是没命的拔腿飞奔。
一路上她几次差点撞到了人,好不容易终于跑出筵席,刚刚转进一条小巷,这时手臂却突然被人扯住,整个人被翻转过来。
“季绫?”张寂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的身影,一道?还是两道?三道?他实在喝多了,醉得分不清楚南北西东,也分不清眼前究竟是不是幻觉,只知道,就算是幻觉,他也要牢牢抓着不放。
“好痛噢!”她皱眉扭动着,可他丝毫不肯放松,让她越挣越痛,不禁低叫起来。“干么抓那么紧?想摘下我的手臂吗?”
是她的声音?真的是她?不是幻觉?
张寂黯深深巡视她脸上每一道线条,灵秀的眉眼,她的唇鼻,最后落在娇艳的唇瓣上,他渴望的低吟一声,低下头,火热地吻上她的唇。
“唔……”书季绫皱眉嘤咛着,只觉酒气扑面,醺得几乎连她也醉了。
牢牢捧着她的脸,鼻尖在她脸颊各处厮磨,张寂黯激切地吻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似的,她挣扎一阵,便软弱投降了。
他们紧紧贴合,舌尖在彼此口中缠绕,他大手捧着她的后颈,湿润的唇徐徐擦过她的耳,含起她的耳珠吮咬逗弄,又沿着颈际吮吻而下,惹得书季绫血脉偾张,几乎发狂呻吟。
“寂黯……别……”她惊惶失措的推着他。
他终于抬起眼,深深凝视着她,那深似海的黑眸,写满了浓重的欲望。
书季绫只看一眼便顿时失去力气。她浑身燥热,酸软无力,跑也跑不了,站也站不稳,只得软若无骨的偎在他身上,微微娇喘。
“我真不懂……”她喃喃低语着,秀脸埋进他怀里,满怀愁绪又失魂落魄,只是抱着他低问:“你怎么没向安柔求亲呢?她又怎肯嫁给别人呢?你们不是互相爱慕吗?”
“你说什么?!”
张寂黯当场震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就为了这个?你就为了这个离家出走?”
她咬唇不语,失意的垂下眼。
他昏昏沉沉的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他从未提起安柔,她怎么会知道?谁把安柔的事告诉她了?
他醉得几乎睁不开眼,身子摇摇欲坠的往书季绫身上倒去,她惊叫一声,连忙抱着他大叫,“寂黯!”
“跟我回去……”他努力撑着,薄唇在她耳畔低语。
她现在哪有心情和他争辩这个啊!
“等一下嘛,你别倒,倒下来就完了,啊……”眼看他就要滑到地上,她惊慌不已,连忙大声唤人。“快来人啊!”
终于有人发现他们了,一个汉子匆匆跑来架住张寂黯,安适之闻讯前来,乍见书季绫装扮成的男孩模样,差点没认出来。
“书小姐?”他又惊又喜,书季绫只是朝他甜甜一笑,便不再说话。
张寂黯头痛欲裂,模糊的说:“适之,我得先告辞了。”
“这是自然。”安适之立刻吩咐左右,“快去备轿。”
“今日,恭喜你了……”张寂黯神态疲弱地向他道贺。
安适之意味深长的瞥了书季绫一眼,也不禁露出微笑,拱手道:“彼此彼此。”
书季绫顿时双颊绯红,喃喃道了声谢,随后车轿备妥,便和久违的夫婿一同乘轿同府。
“你都没回答我呢!”上轿后张寂黯便倒在她肩上,双手环着她的腰,沉沉睡去。书季绫兀自烦恼着,山抱着他,轻轻摸着他的脸。
他消瘦了好多,真是心疼死了,她离开后,他也没多快活嘛!
她突然和他一起回家,众人都吓了一跳。回到房里,她卸下男装,便如平常一样睡在他身侧,枕着他的手臂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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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2)
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过去数月来,只是一场漫长的恶梦,如今,他终于摆脱恶梦的纠缠醒来。
张寂黯沉静地凝视妻子。
日光洒进窗棂、透过床幔,蒙蒙照着她玲珑姣好的身段。她睫扇低垂,无瑕的脸胧清透如雪,唇角勾着笑意,气息平顺,沉梦正酣甜。
这就够了,他宁愿永远这样看着她,直至地老天荒……
书季绫嘤咛转身,柔软馥郁的身子往他怀里钻去,俏脸依恋的埋进他胸口,纤手揽上他的腰。
他刚刚才想伸手搂她,自己的衣带居然松开了。
他一怔,底下便冒出银铃似的闷笑,接着连单衣也被揭开。
书季绫手不安份,一边摸索着丈夫胸膛,一边依恋叹息着,“好温暖啊……”说着又凑上鼻尖,在他胸前磨磨蹭蹭,嘴唇徐徐吻过他的锁骨,吻过颈项,绕到耳根上厮磨舔舐,又绕回来亲吻他的额头,然后冲着他甜甜一笑。
“你还生气吗?”她水汪汪的美眸眨呀眨的,一副无辜可怜样。
“你……”结果他一开口,又叫她凑上来的小嘴堵住,湿湿热热的舌尖滑过他下唇,接着往口中探去,他脑中一轰,抱着她翻转过来,将她压在身下。
忽然,像想到什么,她急得哇哇大叫起来。“先说好,我可没和范哥哥一块儿私奔,没有见面,也没有走在一起,这几个月都是单身一人唷!”
张寂黯眼眸浑浊,无言凝望着她。
她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没有只字片语,也不曾遣人报过平安,他生气吗?
毫无疑问,当然生气,他气极了。而这一切还比不上众人为她担心受怕的煎熬——他遑遑终日,食不下咽,整天失魂落魄,书老翰林病了一回,书仲绮日夜奔走,京城流言四起,全家死气沉沉,都是谁任性妄为闯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