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不许再一个人这么做。”宇文晏一脸严肃。
嗳,他以为他谁啊,凭什么这么要求她?丹碧一下拉长了脸,正要辩驳。
“你先听我说,前一次乔装改扮能避人耳目,不代表下一次你就不会被发现,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了岔子,谁保护你?”
“谁说我需要人保护来著,我自有功夫脱身。”她昂起鼻头不屑。
是!凭她那花拳绣腿!宇文晏苦口婆心相劝:“万一对方瑰夫高强,就像上回茶馆遇见的莽汉……”
“我不听我不听。”一说起茶馆那事她就呕,他还老提那事说嘴!她捂住耳朵。“烦死了你,我说过能保护自己就是能保护,自己,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不理你。”
“丹碧!”他难得板起脸孔喝斥。
这家伙怎么回事?她倏地抿紧红唇,连她爹也没用过这么……这么严厉的表情跟她说话!一直以来宇文晏总是和气温柔,以至她以为他绝对不会对她生气。被他一喝,她被宠坏的心著实受了伤害。
“凶什么啊你,”她袖子一甩发脾气。“我答应带你到处玩,可不代表我就得让你管!”
“不许走。”宇文晏拉住她不让她起身。
“放开我!”
“你安静听我说——”他揪住她手腕逼她抬头。“我知道你喜欢四处玩,我也知道要你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你个性,但你要知道,万一你出了什么岔子,有个人会比他自己受了伤还难受。”一听见后头那几个字,丹碧倏地停止挣扎,“什么有个人会难受?”
他炯炯有神的眼眸闪过一丝腼腆。两人距离这么近,丹碧自然噍得一清二楚。
“你是在说你吗?”宇文晏表情狼狈地放开她。这么早表明心迹不在他计算中,他真的是急坏了!一听她不知几回女扮男装闯入赌馆酒肆玩耍,他瞬间忘了最初打算,本是想过个一阵,选个花前月下、风景旖旎处再见机行事——丹碧眨巴著眼直追著他看,宇文晏头往左转她往左转,往右转她也跟著右转。“干么不回答我问题?你说的那人是你吗?是吗是吗?’’他暗翻自眼。听他刚一说,一般人早都明白了。就她还问个没完。
正愁找不出话回应,帘外马车夫喊声:“到了。”
“这么快?”丹碧掀帘子一看,还真的到了。她小孩心性,没两三下忘了刚才追问。“快点快点。”她一骨碌跳下马车。
看她反应,宇文晏一则喜一则忧——瞧她反应,他似乎可以重新拾回原先计划,多跟她培养一阵感情再表露心迹。而忧也是同一件事,他叹口气,原来经这几天相处,她对他感觉好似没多大进展。
丹碧正在跟马车夫说话。“春伯,麻烦你帮我跟公子爷找麓小船,记得要找漂亮干净的。”
“知道,我马上去。”宇文晏缓步来到她身边。“这里是?”
“莲潭。不过名字我自取的,镇里人只叫这潭子‘潭子’。因为没几个人知道里边深处有片莲田。你来得正好,前几天我才去看过,红的白的莲花开得多美,像梦一样。”
见她小脸神采奕奕,宇文晏多想告诉她,对他来说,单单遇上她,他就已经觉得自己是在作梦了。
跨上船,徐风混著水气拂来,宇文晏半眯著眼注视背光摇撸的丹碧。自小在虎丘长大的她动作俐落,很快就把小舟摇离潭边。只见天上金光隔著两岸林荫洒下,将她娇美脸蛋映得如仙似幻。
“六月荷花开,七月里七秋凉,八月里供斗香,家家赏月亮……”兴致一起,丹碧开口唱起苏州小调,清脆嗓音回荡潭上。
耳听小曲眼眺碧绿潭面,这一刻,宇文晏的心好清好静。宫廷苑囿里的派系斗争离他如此遥远,犹如前世,早已没了记忆。
曲毕,丹碧突如其来问:“饿吗?\"他猛一回神。“什么?”
“我在问你饿不饿。”此时船已划至莲潭心,她随手摘了朵莲蓬在手,当著宇文晏拨开吃里头莲子。“很脆,你试试。”
他接过尝了一颗,还真的是,满口清香。
正午太阳颇烈,但她橹一摆便将小船滑进莲丛中,半身子大的莲叶成了遮蔽。她坐下一伸懒腰。
字文晏看著她问:“你常一个人来这赏莲?”
“赏?”她抬头嫣然一笑。“我哪那么附庸风雅!我来这有两个目的,一吃莲子二泡脚丫。”
宇文晏朝她穿著鞋袜的小脚一看,想起头回见她,她也是大刺刺脱著鞋袜在河里玩耍,眉眼一柔。
丹碧隔著莲叶阴影瞧他一会儿,突然开口:“说真话,仔细看久了,其实你也长得不赖。”
宇文晏一挑眉。“你一开始觉得我丑?”
“不是丑。”她边说边又掐了枝莲蓬剥著。“是没霸气。我有没有说过我有三个哥哥?大哥二哥小哥,我三个哥哥跟我爹长得很像,都是英勇威武的豪气男儿,我一直以为男人就该蹑他们一样,”她两手朝旁一比。“身体壮得跟牛一样。”
“你长得像你娘。”他这句评语语气肯定,毕竟他早见过袁家其他五口,只是丹碧老没想起。
她一挤眼。“我娘说我眼睛像我爹,个性也像——对了,你呢?你家住哪,平常都做些什么?”
“终于对我感兴趣了?”他瞅著她笑。
她努努嘴。“杵在这不聊天干么?说不说?不说拉倒。”
“我说。”他把吃净的莲蓬往潭里一丢,莲蓬吃了水往坛底沈,化作春泥更护花。“我老家武川,后迁居长安,我爹娘早亡,家里就剩我一个。”
“没成亲?”丹碧真的是随口问起。“看你跟我小哥年纪差不多,但他今年已经成了亲,我小嫂肚里也有孩子了。”
宇文晏看著她摇头。
“你一个人住……”她歪头想那情景。“不知道耶,我家向来热闹,从来没有想过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感觉。你会觉寂寞吗?”
“还好。”他娘是他进士及第翌年才因病身故,之后他一路高升直至御史大夫,公务繁忙,想寂寞也挤不出时间。
“你就这一点坏!”她忍不住抱怨。“什么都还好、没关系,搞得我也不知你是真没关系还假没关系。”
关于这点,宇文晏正想帮自己说点什么,怎知她眼一转心思又跑到别边去了。
“嗳,”她瞅他一笑。“介意我玩水吗?”他一愕,还没回好不好,姑娘她已动手脱下鞋袜,裸著双足将腿伸进沁凉潭水中。
“啊……”她舒心一叹。“真舒服!”宇文晏暗暗呻吟。
虽隔了半个舟身,但眼力极好的他仍可清楚瞧见泡在水里的纤足。瞧她一双嫩足,白润如玉。宇文晏虽然没任何癖性却也止不住幻想,若哪一天能将她双足盈握在手,贴唇细细吻过、舔过……
“有鱼耶!”一声娇呼坏了他脑里绮思,他一定神看见她屈著腿趴在船侧下望,忍不住出声提醒:“留心……”
“放心!”她顽皮捞著水玩,还不忘夸口?!“这我比你熟,简直就像我家后院—一”话刚说完,只见潭里银鱼跃起。她见猎心喜抓扑,身子一倾,人竟朝潭里冲去。
哗啦一声,宇文晏半跪在船边惊唤:“丹碧!你没事吧?”
“噗啊!”湿淋淋的她抓住船沿浮超。她自小就爱泅泳,深谙水性,只是没意料真会落水。
“你真的是——”宇文晏斥了一半突然笑出声来。“哈哈哈……”莫怪他无礼,而是她模样实在狼狈,好不容易理好的青丝再度乱成一团,水草似挂了她满脸。
“你还幸灾乐祸!”丹碧撩开湿发掬水泼他。
“跟你在一块,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手给我。”
她本想淘气揪他一块下水,谁教他取笑她,怎知竟拉他不动。
宇文晏警告:“再顽皮,小心我把船摇走。”
她一吐舌头,乖乖被他抱上船来。
只是她人一离水,宇文晏脸突然胀红。
夏日衣裳本就丝薄,一被打湿,更是曲线毕露!水蓝胸兜紧贴胸脯,依稀可见底下两点尖因冷立起。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宇文晏慌张诵起老子《道德经》,提醒自己千万不可躁进。
小不忍则乱大谋!“怎么办?全身湿答答——”话还没说完,一白袍突罩上她l头,丹碧七手八脚拉开。“你——”
“披上。”身著里衣的他转身掩去红热脸庞。“我来摇橹。”
说真话还有点凉,丹碧乖乖披上。“谢谢。”
小船摇摇晃晃出了莲丛,丹碧打散头发拧干。“现在去哪?”
他背对她苦笑。“你全身湿还能去哪?”
“要回去啦?不用啦,我一个姊妹淘就住附近,去找她帮忙就好,给我。”丹碧扎好湿发站起。宇文晏眼一瞄确定她衣衫披好,这才让出手里桨橹。
划了一阵,小船停在一石阶旁,石阶上有户人家。“玉涟——”丹碧扬声,不一会儿一名与她年纪相若女子闻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