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很棒的音乐。」一位客人行经吧台前,朝单龙一比了比大拇指,他微微点个头,咧开笑容。
马雅随着单龙一回应其他客人的视线环顾店内,才发现到不只一位,许多人都注意到了他在音乐上的用心。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想开这样的一间店?」马雅眯起眼,打量着眼前帅气的男人,愈看愈心动。
「怎样的一间店?」他看着她,用—种深受她吸引的迷惑眼神。
他在放电,这眼神,令她沈溺,她感觉胸口渐渐积满了什么,她拚命压制,与那鼓起的力道抗衡。
「我一直有种感觉,这间店卖的不是酒,而是音乐。」她看向他指尖握着的玻璃杯。
他有一双好看的手,修长的指。
单龙一听她观察后所下的结论,扬起了眉,手中的酒杯,轻轻地触上她的。
「所以说……我猜对了?」她勾起嘴角,视线不由自主地回到他的黑眸。
「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和敏锐的第六感。」
「只有眼睛还可以?」她开玩笑地问。
以玩笑开场,就表示今晚她不想再展现自己的性感指数,或者说,不想测试自己有没有能耐抵挡他的魅力。
「当然还有我书念得不够,所以无法形容得出的魅力。」他笑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什么小时候不好好读书?」她拿起调棒,作势要打他手心。
「如果早知道会有辞穷的—天,我小时候会发愤图强的。」
她笑了笑,将调棒收回杯中,绕着杯缘旋转,换一个话题。「每个周末都有这么令人振奋的音乐?」
「这个问题,要你亲自到现场感受才能确定合不合胃口。」
「也对……」她应了声,没有接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因素作祟,觉得他的话中,眼神中总带点邀约的意味。
不是很明确,一点一点勾引着、撩拨着,害得她一直斟酌要怎么接话比较安全。
因为……她真的已经体会到他是个多么危险的男人了。
「你现在给我一种好像转个身就要逃跑的感觉。」他说。
「我为什么要逃胞?」马雅吃惊地看着他,这男人,连读心术也精通?
她当然不至于真的逃跑,只是拉起一条警戒线——「前方危险,禁止嬉戏」。
「没什么,就是突然变得有些生疏。」
「才刚热舞完,还不够热情?」她顾左右而言他。
「看起来不是,但感觉是。」他淡淡地说,似乎没有要逼她承认的意思,只是,那深邃黝黑的眸,看得马雅心跳愈来愈紊乱。
「这又是你的不对了,这个拉丁之夜,你要负责点燃客人的热情啊,单老板。」她眼睛笑咪咪的,口吻大剌剌的,极力避免走入暧昧氛围。
他凝视她的眼,思索半晌,摊摊手。「如果你想控制火苗的大小,我不能勉强你。」
她真想跳起来冲向大门了!这男人,愈讲愈明,打算纵火就是了?
尽管「前方危险」,马雅心想,这状况可不能弱掉了,愈危急时就要愈镇定,才能展现她的「胆识」,她可不是一、两句话就会被逗得面红耳赤的「小咖」。
「如果我不控制的话,你会控制吗?」她笑着取走他手中的酒杯,啜了一口后,再将酒杯摆回桌面。要试探、要点火,大家一起来。
「我找不到必须控制的理由。」他端起桌面的那杯酒,旋了半圈,就着她刚刚轻抿过的杯缘,将酒饮尽。
她的心被他这狂肆的举动撼动得怦怦作响,感觉全身毛发都像触了电般直竖了起来。
他是个纵火惯犯,好危险,就是良家妇女也会为了他抛家弃子,红杏出墙。挡不住心悸,她逊了,先移开视线。
单龙一望着马雅回避低垂的眉眼,胸口突然也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莫名涌上一种似爱恋的微醺感。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他的第一台钢琴从货车上搬下来,摆进客厅,他一路跟随着搬货工人的脚步,屏着呼吸、按捺着期待。就在他按下洁白琴键,听到属于他的第一声「Do……」,心,才真正跳动了起来。
马雅知道单龙一还在看她,可是,见鬼了,她怎么会突然间觉得有些害羞了。
就在两人都被这微妙的感觉触动心弦时,一个好软、好委屈的声音从大门那里飘来,扯断了他们之间一条无形拉拔着的暧昧丝线——
「龙一——」
听见这声音,单龙一和马雅同时转过头去。她认得,是那名在门口和服务生争执不下的女子。
单龙一下着痕迹地轻叹口气,但很快恢复平日神情。
「来啦……这么晚?」他没有移动步伐,只是淡淡问道。
「老早就来了,被关在门外呢!服务生难道没告诉你?」汪瑞竹踩着高跟鞋向单龙一走去,一张红唇翘得好高,告状着,似乎要单龙一为她出口气。
「可能我刚在忙,没办法通知我。」他从后方的酒柜里拿下几瓶酒。「你先坐,酒调好了送过去,这杯我请客。」
他给了服务生一个指示,这样就安抚了她的不满。
「等等吧台有位子的话,要帮我移过来喔!」汪瑞竹扫了马雅一眼,不甘心地跟着服务生带位。
「你朋友?昨天我也见到她来。」马雅问单龙一。当然,自己能早于她之前进门,不免有种虚荣的喜悦,这就是他坏的地方,知道这招女人很受用。
不过,经汪瑞竹一干扰,马雅清醒过来,远离那条警戒线,不再玩火。
「以前的客人,最近才又遇见。」他简单回答。
「以前的客人?骏奇告诉我你是位录音师。」
「最早在舞厅做DJ,台北还很流行Disco舞厅的时候,后来才进录音室,一直到现在。」
「你一直都是做跟音乐有关的工作,是因为兴趣喜好,还是家里环境的关系?」她决定打退堂鼓,选择安全话题。
他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察觉她的退缩,同时也注意到自己刚才不只心动,还很冲动……
「算是环境影响居多吧!我父亲是音响、唱片狂热份子,大半辈子都在寻找黑胶唱片头版碟,家里有一个房间满满的都是唱片。」单龙一让服务生送酒出去,回头回答她的问题。
「骏奇也差不多……他说是什么发烧友。」
「没错,就是这个。」
「你那位朋友,觉得有点面热。」她指指刚才进来的那名女子。
「瑞竹?可能在杂志上看过吧!她是位模特儿。」
「喔……」一个美女追他追了那么多年,还是个模特儿,也算公众人物了,他居然让她在外面排队进门。这男人的心肠,也够硬的了。
不过,这里出人的公众人物也不少,都是单龙一的朋友。
「工作认识的?」她又问。
「有兴趣?介绍你们认识。」见她一直在意汪瑞竹的事,他问道。
「对她有兴趣还不是因为对你有兴趣。」她讲白了。「你喜欢看女人为你厮杀?」
「哈哈……」他很意外她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对他有兴趣。「你会吗?」
「拿刀拿枪的不会,动动脑挖陷阱让人家跳,这种我比较在行。」她故意装出奸诈的表情,但单龙一没有被吓到,只是被她忽近忽远的态度给弄糊涂了。
如果她刻意回避彼此间的感觉,无意进一步,他也不会主动挑起什么的。
「现在只是朋友,如果你想知道我跟瑞竹的关系的话。」
「以前呢?交往过?」
「算吧,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该不是在舞厅做DJ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的答案不令她意外,倒是意外他的坦白。
只是,这坦白,有点负心的味道,好像已经过去,已经结束的感情不值一提,听进马雅耳里,很有警惕效果。
「差不多那个时候。」
「你在舞厅做DJ的那段日子一定很受欢迎,很多正妹自动黏过来。」她猜。
「你其实想问我是不是很花心?」
「我就喜欢你这么聪明。」她嫣然—笑。
「是很荒唐。」他笑着,也不隐瞒。
那个时候,他的身边围绕着太多女人,来来去去,二十岁出头的他根本也不明白爱情的定义是什么,一整个荒唐。
「不过,都过去的事了。」他补充。
「了解,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她缩回椅背,似乎已不需要了解更多了。
「那么可以宣判我有没有罪了吗?」
「好的,坦白从宽。本庭宣判,无罪。」她开玩笑说。「但基于被告仍有性格上的瑕疵,罚你下次再请我喝酒。」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的问题与他的答案对她已经认定、决定的事能有什么影响,既然已将他剔除于「理想伴侣」的范围,他的感情生活对她而言是没有意义的,或许,她只是想从对谈中更明确地证明——放弃他,她不该觉得可惜。
「多谢法官大人。」他微微一笑,多看了她一眼。
很奇怪,心动的感觉并没有真的像他以为的,那么容易消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