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容玉蓓打开女儿带来的礼盒,拿出饼干,迳自吃了起来。“莫长风以前来过几次,听说是个不错的人。在亘复国际法律事务所工作,出身律师世家。等会儿你见见他,要是觉得不错,我让若谷帮你们介……”
小雅把茶推过去,打断她的话:“不必费心了。温教授对你好吗?”
“好啊。”容玉蓓低下头,食指在桌上画圈圈。“但我偶尔会想起……”。
“你爸爸”三个字还没出口,小雅便轻拍母亲的手背,谨慎地看了看门口,确定没有人走近,才语带警告地开口:“温教授对你好就好,你年纪都一大把了,不要再做那些‘非分之想’了。”
“我哪有?”容玉蓓一脸委屈。“人家只是有点……不甘心。”后面三个字说得好小声。
小雅垮下脸来。她按住眉心,克制住抱怨。这个被恶意抛弃的女人,到底要过多久才会清醒过来?
“唉,小雅,你人在台北,又在大企业工作,难道都没听过‘他’的消息吗?都没有机会接触到‘他’吗?难道你不能去告诉呵他气我……”
“妈!”小雅真的要翻脸了。“你自己也说,温教授对你好,那就好了,你已经嫁给他了,拜托你不要再做那些无聊的幻想,。”
“可是,若谷那么老了,住在这里又好无聊,再说,当初也是你拼命敲边鼓,我才会嫁给他,不然的话,我一定会为你爸爸守住……”
……又来了!每次相处,小雅都会分不清楚到底谁是妈、谁是女儿。
她匆匆喝了两口热茶。“妈,我下次再来看你。”她顶多能容忍她半个小时,那已经是极限。
小雅站起来,轻轻拥抱母亲一下。“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成熟一点,别再像个怀春少女,至少别糊里糊涂,丢掉手中的幸福。”
她捞起背包,走出屋子,看到温教授与莫长风在前廊泡茶,她露出自然却生疏的笑容。“温教授,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没问题。”他对莫长风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等一下。
他随小雅走到一边,她压低了声音:“教授,谢谢你照顾我母亲。”
“别这样说。我很庆幸能在有生之年,找到一个我爱的人。我爱她,当然乐于照顾她。”
小雅看着温教授。七年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温教授对妈妈一见钟情,从此便殷勤追求。三年前,母亲终于在她的鼓舞下,答应与他偕老。
小雅是感激他的,温教授等于接手了她的烫手山芋。她爱妈妈,但已经厌倦自己要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
“妈妈还是很孩子气,要请你多多包容。”
“你不必担心。”温教授多少知道妻子过去的情事。“我知道玉蓓的个性一辈子也改不了,但我就喜欢她这个样子。以前我埋首书堆,现在看着她,总觉得她好像帮我把浪费在书本上的青春完全燃烧了。”
“谢谢你这么爱她。”小雅知道,当初鼓吹妈妈嫁给他,不会有错。温教授爱妈妈,连她的白日梦都一并包容了。“我要先回去了。”
“留下来吃顿饭再走。”虽然明知她会拒绝,但温教授还是开口留人。
“玉蓓常抱怨,你大老远跑来看她,却连一个晚上也不肯住下。”
妈妈会这样抱怨,还不是想从她嘴里多套出一些“那个人”的消息。小雅苦笑了一下。“不了,我还要转好几班车才能回去。”她微微一笑。“再见。”随即转身离开。
这时,莫长风大步跨上来,问道:“她要回去了?”
“嗯。”
“那我也要先离开了。教授,抱歉,我下次再过来。”
“等等,长风,那盘棋都还没下完……”
“小雅脚底受伤,应该还没完全痊愈,不能走太远的路。”
“脚底受伤?”温若谷这才发现,仔细看看,远去的小雅确实脚步微跛。“你怎么会知道?”
他还来不及问清事情始末,莫长风已经抓着车钥匙,追了过去。
第3章(1)
即使脚伤还没愈合,但小雅走起路来还是跟她的个性一样,节奏明快。
莫长风开车追到她时,她已经走出小径,来到马路边。
“喂,上车!”他摇下靠她那边的车窗,对她喊。“我送你一程。”
容小雅停下来,偏着头看他。
这附近地处偏僻,等一班公车可能要等上两个小时之久,时间就是金钱——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飞快地坐了进来。
这个举动让莫长风吓了一跳。“对照之前,你今天的态度实在‘非常’友善。”他继续踩动油门,休旅车像箭一样,飞了出去。
“你还不够认识我,我是个机会主义者,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了,我是受你之邀才坐你的车,应该不必付车马费,对吧?”她抬杠似地问。
他很想表现翩翩风度,最后却还是白了她一眼。“不用。”
她点点头,神情颇为满意。“看到便利商店请停下来,凉的我请。”
他又瞥了她一眼。
“我不小气,只是精打细算了点。”她看到熟悉的红白绿标志孤孤单单地立在路边,连忙叫他靠右边停车。“你要喝什么?”
“矿泉水。”
“不用喝咖啡提神吗?”
“‘有人’陪我聊天,我就不会边开车边打瞌睡。”他笑得很得意。
她笑了下,拿起随身包包跳下车,过了三分钟后再出来,一进车内,就递给他一大瓶矿泉水跟三瓶罐装咖啡,而且还是“特浓口味”。
他拿着咖啡仔细端详,“这是代表我不能跟你聊天的意思吗?”
“叮咚叮咚。”她一脸赞许。“真妙,我的拒绝讯息你总是接收得特别好。”
他把咖啡丢到后车座,扭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拴上盖子,重新发动休旅车。“为什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你不是我要找的对象,何必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她坦率得让他有些愕然。“为什么不?跟我虚与委蛇,难道不行吗?”
“当然不行。”她认真地摇了摇食指。“你以为认识一个MiSSwrong,只是浪费你一段时间、一个机会,其实错了!你同时也损失认识Missright的时间与机会,这是双重损失。”
她伸出两根手指强调。“而我,在避免我们四重损失的可能性,说实在的,你应该要感谢我才对。”
“就因为我不是总裁,所以绝无发展的可能?”
“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欣赏,但——”她嫣然一笑。“没错,就是这样。”
莫长风沉默了一下,才又问。“为什么一定要是总裁?”
她神情一僵,忽然转头看向外面的风景。
“每个人都有梦想,而我的梦想,就是当总裁的新娘。”
他握着方向盘,瞥了她一眼,“这个梦想听起来并不快乐。”
“这话什么意思?”她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立即把头扭过来。
“当你提到梦想的时候,没有语气兴奋、双颊发红、情绪激动的反应,你只是很平静的叙述。”他如实指出。“听起来比较像是复仇的宣言。”
小雅有些讶然地看着他,几秒后才开口:“说不定真被你蒙对了。”
复仇?嫁给总裁算是哪门子的复仇?他看了‘看她秀眉轻皱的侧颜,忽然间,脑际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我以前见过你吗?”他忍不住脱口而问。
“现在才用这句话搭讪,会不会嫌太晚了点?”
“不。我记得有个女人的轮廓跟你很像,但气质比你虚柔一点。”
“那不就是我母亲吗?你以前应该在温教授家里见过啊!”她觉得有点好笑,不把他的惊讶当作一回事。
不,不是那张脸,是另外一张脸,比小雅年轻,他怎么忽然间想不起来?
说到她妈妈,小雅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了。“莫长风,听说你在律师界还颇负盛名啊?”她本来以为,他只是个小事务所的开业律师而已。
现在想想,他考究的衣着、得体的礼仪,以及不凡的气势,岂是小人物能拥有?再说,他还能跟原总称兄道弟呢,她以前真是小觑他了。
他故意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那我可以荣登气容小雅择偶候选单了?”
“不行。”她用遗憾的口气宣布,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被逗笑了。“不过我想,你既然是原先生的心腹——”
“我是他的死党,不是什么心腹,别把我说得像个小喽喽。”
她不耐地挥挥手,“听说亘复国际法律事务所是贵府家业,相信你一定有很多像原先生这样的客户与朋友。”
这段话有陷阱,他谨慎地开口:“可以这么说。”
小雅的眼珠骨碌骨碌转。她忽然发现,一味地把他往门外推,不见得聪明。如果她可以压抑对他的特殊感觉,又可借他之手捞到一点好处,那不是更棒吗?
气氛沉默了五分钟,小雅的脑筋转呀转,没有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