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溟踹了男人一脚,他呜呜咽咽的哀号跪地,但是骨子里还是不愿屈服。
“你是什么东西?要本大爷谨记在心!”坏了他用膳的心情,还敢那么大声说话!傅玄溟脸色阴黑得吓人。
“不过就是那群狗官底下养的一条狗,气焰却嚣张得直冲天!”对方一手被钉在桌上,空下的另一手用力抵抗到底,而傅玄溟似乎被惹火了,卸下他一对臂膀,拔起分水刺,并将那人踹倒。
其他人见状,仍旧不知害怕地挥来大刀,傅玄溟好整以暇的见招拆招,甚至还可以一边品尝着松软的甜糕,直到他又见到戚宝宝不怕死的想藉此机会爬向门口,摆明就是要逃跑,便勾起方啃干净的鸡骨头掷向她的后脑。
“哎唷……”
“死丫头!”傅玄溟一掌扫昏欲往自己攻来的壮汉,转眼来到戚宝宝的身后,像拎小鸡般将她拎起,趁她还未回过神之际,动手扭伤她两条胳臂,疼得她有泪落不下来,想哭却喊不出声。“你不见棺材不掉泪!”
“救……救命……”她痛得仅能呜咽个两声,泪花在眼眶里打转,随后即被傅玄溟推往墙角边,他又继续回到那群不怕死的恶徒里,将人打得落花流水。
像个破娃娃被扔在角落的戚宝宝,泪水不断滚落濡湿了面颊,那双大眼很恐惧的望着那道敏捷撂倒大汉,却又显得无情的背影。
他杀人无数,对她也是毫不仁慈。方才扭伤她膀子的他,眼中窜烧起一股熊熊怒火,猛烈得难以忽视,显露在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容之中,是如此的可怕,宛如恶鬼。
有人天生就是如此残酷吗?
*
空荡宅邸里,旧得像是百年皆无人烟,戚宝宝甚至不知道此处是否是他的落脚之处。屋外破旧得蒙了一层厚实的尘埃,灰白的蜘蛛网欲将大宅吞噬,入夜后的此处,冷风阵阵,颇有阴寒的气息。
他是她见过最可怕的人,也是她遇上最古怪的人!
一个天旋地转,戚宝宝被扔上床,粗暴得令她不及反应,闷着头撞上墙,疼得她晕头转向。
傅玄溟见状,啐了一口。“麻烦!”将人拖了过来,他拨开戚宝宝的浏海,探了探她额头新撞的伤口,用力揉了几下。“没事儿。”
“我的手……很痛。”新伤撞得她头晕,但是他先前残暴得扭伤她的两臂,那才是她疼得脸色翻白的主因。
那张圆脸本是红扑扑的,而今却苍白如蜡,简直比死人还要惨白。傅玄溟脸色阴沉,她就是学不乖,才让他总使出这样的狠招来。
盘腿坐在床上,那双如鹰眼般锐利的眼神,盯得戚宝宝骇得直发抖。
在午后饭馆的那场混乱过后,傅玄溟一把将她扛上肩带走,在大城里的官差到达之前,他早一步逃逸无踪。
戚宝宝不懂,他既然配有那块令牌,且连前来寻仇的大汉也清楚他的身分,就表示他和官衙有一定的交情,但最后却是这般逃走,令人不解。
“你比较怕痛还是怕死?”傅玄溟两手抱胸地问着她。
他很少这么折磨人,做事干净俐落一向是他的作风,从未失手或是犯错,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事。而如今他非得抓她这个娃娃交差不可。倘若她胆敢破他的局,或是毁了他过往辉煌的功业,他傅玄溟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
“都怕……”
“要怪就得怪你倒楣成了戚墨的女儿。现在吃的苦不算苦,要是今后你不认分点,到时受的罪绝对比现在多,懂吗?”沉下心,傅玄溟打算再好好说上一回,如果这点威吓她受用的话,绝对比他再下什么狠招来得轻松。
“懂。”大眼蓄满惊恐的泪,模样实在很可怜。
傅玄溟粗鲁的抹掉她眼角的泪水。“别再哭了,让人看了真的很烦。”
“我没有……”她的声音仍旧颤抖,更怕自身的下场最后也和那群大汉相同。
“那我手背上这是什么?”傅玄溟喷了她一口气,还说没有,就见她马上又落下一行泪水在他手背上。
“我很怕呐……”戚宝宝呜呜地低诉着,她天生就很胆小啊!勇气在自己被掳来的那一刻里,全消耗殆尽了。
这一句话,还实在堵得傅玄溟无话可说。“放心,只要一切都过去,你该走时我自然会放你走,绝不强留。”
“我们戚家很穷的。”他可别想打什么掳她跟爹娘要银子的主意,他们戚家是一文半两也凑不出来的,要是因此激怒他,砍了自己泄愤,那她实在死得很冤呐。
“我知道!你们戚家穷得要被鬼抓走了!”她正看、倒看、后看,都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哪家闺女像她这样粗鲁不秀气的?
“那你抓我做啥?”戚宝宝真是委屈得想要号啕大哭,他既然没有错认,那就得告诉她到底戚家欠了他什么?
“戚墨半年前进凤阳城,是否带走画魂笔?”
传言,戚家人画物入骨、画人入魂,其画神韵巧妙传神,在于戚家得了一枝画魂笔。此笔令所有画者为之倾倒,恨不得占为己有,得以精进画功。
戚家闻名的并非是一般百姓性喜收藏的花鸟文图,而是人物画像,戚家画人栩栩如生,有幸识得的人莫不佩服赞叹,甚至以为画中人一转眼就会走出纸面鲜活起来了。
可惜,能收得戚墨亲笔所画的人像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戚家画的人像是出了名的高价,然而却不以此为营,竟反其道而行,减少画量。
“我们戚家,哪有什么画魂笔?”戚宝宝否认。
“有没有,你我心知肚明。戚墨当初就是死脑筋,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你把我爹怎么了?”
掀掀嘴角,傅玄溟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在那张好看的面容上,显得十分邪气。“我可没有什么本事,能将你爹给‘怎么’了!”
父女俩果然一个样,脾气都很倔!
她到底也不算是太胆怯,却也绝对没有足够的胆识到哪儿去,她就像是初生的小猫儿,弱得根本不足以承担任何的险境,而偶尔显露着张牙舞爪的尖锐,也不过是天生该有的反击。
然而,小猫终究非虎豹,爪子再利也不堪长久的攻击,时候一久,败阵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傅玄溟明白她此刻的惧意,也清楚她的反击不过是一时,如今小猫的爪子磨光了,再坚持就会伤了自己。
“我们戚家,与你无冤无仇。”她相信爹爹的为人,平时是疯癫了些,心性却好得连只蝼蚁都不敢杀。
“这天底下,不是有仇才会兜上边,有时走了楣运也很难说。”在他眼里,他们戚家就是后者。“戚家的画魂笔,是不是在你身上?”
第3章(2)
那日他隐在暗处,将市集中的她瞧得一清二楚,这丫头偷懒的工夫实在堪称一流。除了练画,偶尔和隔壁摊的大娘搭上个几句话之外,就是窝在摊子里打盹,睡得连客人上门都浑然无所觉,平白无故与财神爷失之交臂。
当时,她手上还握有一只灰白笔杆的大毫,他从没见过有画笔生得那种模样,握在娇小的手心里,显得突兀。这表示,那枝笔根本不是她常用,更非是她用惯的笔。
之后,他在一并带走的画袋和她的身上翻找一阵,除了几枝毫不起眼,被她画秃的毫笔之外,那枝显眼的大毫竟凭空消失。
“你打哪听来这么奇怪的风声?”戚宝宝觉得冤,就为了那什么鬼画笔,大老远掳她来,害她白白受了这么多皮肉之苦。
看她痴傻的模样,傅玄溟猜想,或许戚墨并没有将戚家拥有的那枝笔告诉戚宝宝,应当是怕惹祸上身。
“戚家确实是有枝这样的鬼笔。”瞧她天真傻气的模样,最多是古灵精怪,倒也称不上什么绝顶聪明,况且在戚墨刻意的隐瞒下,这件事儿成了他心中的秘密也不奇怪。
“为了那枝笔,我爹爹因此惹祸上身?”戚宝宝终于嗅到其中的古怪。
啧!这张娃娃脸,其实也不笨呐。傅玄溟撇了撇嘴,哼个几声当作是回答。
“不过是一枝笔,犯得着押我受罪吗?”那枝笔到底有多神奇,难不成可以杀人于无形,或是点石成金啊!戚宝宝为此而生起闷气。
“那枝笔究竟有何价值,由不得你来论断。”伸出手,他按向戚宝宝的肩头,立刻让她痛得缩回身去。“你膀子不想接回去?”
“很痛……”光想她就受不住,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再让他去碰触伤处实在很煎熬。
“再不接回去,废了别怪我。”
“接回去比较痛,还是扭伤比较痛?”她问这话实在是很多余,为的不过就是想由他的嘴来说服自己。
“你自己体会!”话一落完,喀喀两声,那双被扭伤的膀子又顺利接了回去,甚至让戚宝宝还来不及喊疼,泪花便在眼底转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