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来人往的东区,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亮台北犹带寒意的夜空。
街边的电视墙正放映著流行的资讯,突然间画面一转,一则新闻讯息出现在萤光幕中。
各位观众,为您插播一则新闻快报。
刚刚位于新店的高级住宅区发生一桩命案,一名钢琴女教师在家中被刺身亡。警方据报赶到现场,女子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在场的还有女子的丈夫跟全身沾满血迹、手持凶刀的十九岁女儿。
警方封锁现场采证后,除了扣押凶刀,也立即将这名女孩当场逮捕,认为她涉嫌重大。警方侦讯死者的女儿试图厘清案情,但这名女孩始终不肯开口说一句话,让案情陷入胶著——
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忙著血拼购物的时尚男女,谁也没空停下来多看一眼,每天层出不穷发生的刑案。
台北的夜空依旧是那么璀璨而光彩夺目,台北的夜晚正热闹著……
第一章
“易律师,请在这里签名。”
柜台里,一名如花少女绽著过分灿烂的笑容,摆出最娇媚的姿态,刻意掀合的眼睫上染著夸张的蓝色睫毛膏,大眼睛眨啊眨的接待贵客。
严肃冷漠的眸扫过那张精致描绘过的脸庞,却一刻也未曾稍作停留,仿佛略过的是一面刷得亮白的墙壁。
修长而干净的手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笔,俐落地在几份文件签上苍劲有力的名字,接著从公事包里拿出两大叠现金。
收回几份签名文件以及两大叠保释金,如花少女两只眼睛却始终黏在眼前那堵修长挺拔的身躯上。
“易律师,这回办的是什么案件啊?”如花少女兴致勃勃地问道,即使她知道永远也不会得到回答。
将价值不菲的万宝龙钢笔收进西装口袋里,男子头也不抬地提起公事包转身离去,如花少女痴痴地盯著他的背影,直到那张英俊得教人神魂颠倒却又出奇严肃冷漠的脸孔又转过来。
“走吧!”
男人的嗓音浑厚低沉,教人心头不由一阵颤悸。
她?!如花少女登时两眼一瞠,心花怒放地跳起来,准备冲出去,不料,一个纤瘦的身影却慢慢闪进她的眼角。
一双自始至终都贪看著那张英俊脸孔的眼,这下终于看清原来他身边还跟了一个瘦弱得不像话的年轻女孩。
如花少女悻悻然收住蹬著紫色高跟鞋的双脚,带著几分无来由的嫉妒打量起女孩。
女孩看起来很年轻,约莫十八、九岁,纤瘦的身躯套著一件白色毛衣,站在昂扬挺拔的易律师身旁,看起来更是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始终低著头的女孩让人看不清楚其样貌,她毫无生气地垮垂著肩头,一头清汤挂面似的短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乏善可陈到极点。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女孩走在路上,任谁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但偏偏那双深邃幽暗的黑眸却只注视著她。
对背后那双如影随形的饥渴目光视而不见,易慎人迳自带头离去,瘦弱女孩则拖著极其缓慢的脚步跟在后头。
顶级义大利手工皮鞋在磨石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看守所幽静空旷的长廊,梁寻音木然走在后头,走向未知的命运,脑子里却无一丝情绪。
“易律师,你好啊?”门口的警卫熟稔地打著招呼,边打开大门放行。
被关在狭小幽暗的监禁房十天之久,当梁寻音一踏出看守所,直射入眼的阳光让她几乎快睁不开眼,她下意识伸臂挡住灼白的光线……
“梁小姐,请问你对自己以杀人罪被起诉有什么看法?”
“你杀了你的母亲吗?”
“请问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妈妈?”
连珠炮似的问题朝她轰炸而来,她这才发现那些刺眼的光线不是阳光,而是闪光灯。她不知所措地环视如同豺狼虎豹般朝她扑来的陌生面孔,有一瞬间,她竟然想转身逃回那间阴暗狭窄的监禁室。
“对不起,我的当事人现在不接受任何访问。”蓦地,一只强势的臂膀为她挡住逼近的新闻记者,顺势将她护到身后。
面对一架架猛兽似张大嘴亟欲猎捕她的摄影机,梁寻音恨不得化成一缕空气,消失在这些镜头前。
颤抖的手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西装,上头有著陌生而疏冷的气息,却是眼前她唯一的依靠。
“易律师,可不可以请问一下,这件震惊社会的弑母案侦办的进度如何?”
“易律师,您对这个案子有信心吗?”
“无可奉告。”即使面对近百人的采访阵仗,易慎人却依然保持一贯的不动如山。靠著高大体型的优势,易慎人一手护著她,一手排开宛如人墙般的新闻记者,朝外面的车道走去。
“梁小姐,人到底是谁杀的?”
一支麦克风突如其来钻到梁寻音面前,把她吓得惊慌失措。
下一秒钟,手执麦克风的手腕被狠狠地钳制住,女记者吃痛地一抬头,笔直望进一双冷冽的黑眸。
“小姐,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当事人不接受任何采访!”易慎人一字一字的吐出话,严谨阳刚的脸孔,足以逼退任何凶神恶煞。
像康玲这种外表看似精明干练,实则好大喜功、爱出锋头的女人,自然被这气势给吓著了。
康玲是知名电视台的女记者,素来以强势、霸道的作风著称,虽然采访绩效始终独占鳌头,却也得罪了不少人,这下在有“铁人”之称的易慎人面前踢了铁板,可让其他平日受了不少窝囊气的友台记者暗呼痛快。
“你没有资格这么对我,咱们走著瞧!”女记者甩不开那双钳制的大掌,只能歇斯底里的叫嚣。
“随时候教!”投出一记淡漠如冰的眼神,他遽然松手,转身带著梁寻音快步坐上司机开来的黑色轿车。
拉上车门,将车外一片混乱与竞相追逐的摄影机隔绝在外,易慎人从容吩咐一声。“回家!”
高大身躯往后一靠,丝毫不浪费时间地看著从公事包拿出的一叠资料,仿佛方才那场混乱只是从西装上弹掉一片树叶。
被笔挺的手工西装裤包裹的长腿安适地交叠,窗外的阳光在崭亮皮鞋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张扬得像是炫耀著主人的成功与财富。
顶级轿车平稳舒适,皮质座椅细致柔软,车内空气更是弥漫著一股洁净高雅的气息,但梁寻音却迷惘得宛如闯进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车子很大,但他那自信从容的姿态,浑身散发著不容忽视的气势,却压迫著车内的空气,仿佛硬生生把她塞进一个被抽光空气的盒子里。
车子里安静得不能再安静,纤瘦的人儿低著头、缩著身子,仿佛想让全世界遗忘她的存在。
在这片静寂之中,司机一路将车子开回易慎人位于东区的顶级公寓。
司机驶进雕花大门,在豪华气派的接待大厅前让老板下车。
大掌俐落而迅速地将摊在腿上的好几份文件收拢,熟练地拉开公事包拉链,将文件收进夹层,一双长腿俐落地跨出车外,他交代道。
“你今天可以下班了,明天一早准时来接我。”
“是,易先生。”司机恭敬地点头,很快绕到另一侧替梁寻音开门。
门打开了,一股冷空气灌进来,教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拖著仿佛有千斤重的双腿,梁寻音举步维艰地步下车,僵硬地仰头望向眼前雄伟的高级公寓大楼,奢华气派的花岗岩建筑像是巨人般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中。
她终于明白——从今天开始,她的命运将全权由这个男人安排!
***
“易先生,您回来啦?”
走进气派的大厅,穿著笔挺的驻守警卫有礼地打著招呼。
“嗯。”易慎人将手指往墙面上的指纹辨识萤幕一压,电梯应声而开。
原来这栋顶级公寓大楼,每个住户都有自己专属的电梯,而易慎人就是看上这里的隐密与安全性,且距离事务所只要五分钟车程,才选择这里做为住所。
电梯一路爬升到最顶楼,易慎人拿出钥匙打开坚固的雕花铜铸大门,清冷的空气倏然迎面扑来,衬著室内一片幽暗,竟带来莫名的寒意。
一如过去几年来回家的习惯,易慎人顺手将钥匙圈挂进钥匙箱,西装外套整齐地挂进玄关边的衣柜里,套上黑色皮质室内拖鞋,然后熟练地扭开墙边的空调、电灯的中控开关,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熟练精确、一丝不苟,透露出他严谨的性格。
乍亮的灯光照明将近七十坪的公寓,整间公寓全是以黑色为基调,冷沉的气息一如主人沉稳内敛的个性。
大片抛光石英砖地板光可鉴人,反映出高大挺拔的身躯是那样相得益彰,出奇庞大的黑色牛皮沙发像一个无底的漩涡,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跌进去似的。
茶几下大片白色长毛地毯与黑色沙发形成强烈的对比,毫无妥协余地的刺激著感官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