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出人意表!昭君惊喜地问:“父王真的不生气了?那贾府亲事呢?”
“放心吧,父王只是一时想不通,现在只要你幸福,父王不会生气的。至于贾府聘礼,你在家时就已退回,那门亲事并不存在。还有──”他笑望昭君。“你刺伤贾显智的事,许多人都知道了,以后他不会再有脸来找你麻烦。”
哇哈,果真是勇气换来好结局!
昭君不顾众目睽睽之下,跳起来抱住高欢,快乐地大叫。“我好高兴!”
大家都感染了她的快乐,纷纷大笑。
“还有让你更高兴的事。”娄睿站起身,指著棚子外那几车他所带来的货物说:“父王让我先送来了一部分你的嫁妆,其余的等你们回家省亲时再取。”
昭君随众人来到外面,车上的货物多被搬下,昭君对那些耀眼的金银珠宝、丝绸罗缎毫不关心,却一眼看到拴在车尾的牲畜中有她心爱的坐骑。
“啊,我的马!”她叫著跑过去。
认出主人的宝马立刻对她摇头摆尾,嗤鼻浅鸣。
她抚摸著心爱的马,对跟过来的高欢说:“这是我最心爱的坐骑。”她指指红色的那匹。“这是‘赤云’,是十七岁生日时我叔父送的礼物。”再指指灰色的那匹。“这是‘灰雾’,也是那一年生日父王送的礼物。”
“干嘛同时送你两匹马?”高欢不解地问。而他真正关心的是,这两匹体态健美的大马高度均在六尺以上,娇小的她如何能控制这样的大马?
他的担心是那样的明显,娄睿暗自高兴姊姊嫁了个会疼她的男人,便对他说:“姊夫不用担心,她马上功夫不弱。而我父王跟我叔父从她落地起就争相讨好她,每次的生日礼物都是他们较劲的时机,就连嫁妆也如此,等你看到那些嫁妆就会明白了。”
“而我爱他们两个。”想起往事,昭君对父王曾经有过的怨恨消失了。她看著高欢问道:“高郎,你喜欢哪匹?”
知道她要将宝马给他,高欢心头一阵激动,并不想拒绝,可是看著两匹同样优秀的马,他无从选择。“都是好马,我不知道。”他坦诚说到。
“喔,骏马!”斛律金走过来拍拍红色的“赤云”赞道:“这匹蒙古马毛色光亮,腿腱强壮,是最善奔跑作战的好马。而这匹──”他拍拍“灰雾”。“最有耐力的河西马。看这小脑袋、长脖子,足见挽力大、耐力好,奔跑稳健!”
昭君见他会相马,立刻高兴地说:“大哥,我正想给高郎一匹马,但不知哪匹适合他,你帮我们做选择,可好?”
“当然好。”他分别查看马口。“六浑身长体重,骑‘灰雾’较合适,但若论战场上的灵活性和速度,则‘赤云’更佳,六浑就骑‘赤云’吧!”
就这样,高欢有了平生第一匹属于自己的马,而且还是匹名贵的骏马!
随后的时间里,为工让宝马认识新主人,他与昭君带著「赤云”在水草极佳的牧场做适应性练习,昭君逐告诉他马的特点和脾气。
高欢虽不曾拥有过马,却照顾过不少好马,因此对马有极深的了解,当柳儿派人喊他们回去吃饭时,“赤云”已经跟他建立了很好的关系。
高欢抱昭君上马,她忽然双腿夹住他的腰,搂著他的脖子用力亲吻他,直到两人无法呼吸,高欢将她压倒在草地上时,他们才倏然惊醒。
“呃,我真是个疯狂的女人。”看著不远处的牧人,她秀丽的眉头拧在一起。“我以为只要亲一下就会让我的心舒畅一点,可是……”
“不要说,我能理解。”他扶起她,在她嘴上快速亲了一下。“我也一样,那是因为我们太爱对方。”
秀眉间的皱褶消失,她的指尖触摸著他的脸。“高郎,我已经在想念你了。”
高欢什么都没说,举起她放在马背上,翻身坐在她身后,将她温柔地搂靠在怀里,双膝轻压马背,“赤云”立刻往他引导的方向奔去。
自此,他们没有机会再单独说话,但他们的目光始终紧紧锁著对方,直到斛律金的队伍消失在黑驼山的峰峦之间,她才哭倒在弟弟的肩头。
“姊姊,看来你真嫁对了人。”这是她的弟弟最接近赞美高欢的一句话。
***
高欢走了,昭君留在黑驼山敕勒人的部落里并不孤单,每天她跟著柳儿学习各种生活技能,跟热情奔放的族人们欢笑,只有在夜里,她被思念啃啮得辗转难眠。
炎热的夏天结束,凉爽的秋季到来,山谷中的人们开始为过冬做准备。这时,昭君发现她怀孕了。在对新生命的渴望中,她的思念越来越强烈,可是秋去冬来,冬去春来,她思念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回来。
柳儿每天都来看她,与她一起准备孩子的毛毯、毛毡,为迎接新生命而忙碌。
当牧场的青草再次葳蕤碧绿时,昭君生下了她与高欢的第一个儿子,当时她正在澄清的神湖边洗衣,帮她接生的柳儿与她共同为这个孩子命名为“高澄”。
就在孩子出生的次日,斛律金率领著他的人马回来了。可是,没有高欢!
当得知这个消息时,昭君满眼含泪。
为了她的健康,斛律金顾不上产妇的禁忌,在柳儿的陪伴下来到窑洞。
“你要保重,这是好事啊,六浑建功了!”他感情真挚地坐在昭君的身边,给她讲述这段时间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护送柔然王离开洛阳后,他们花了两个多月才到达柔然都城,修整十余天后返魏,不料半路遭遇柔然反叛部落的袭击,怀朔镇将杨钧身受重伤落入敌手,高欢单人独骑杀人敌阵救出杨钧。
随后,他们一直被那股强悍的势力追击,直到大雪落下,对方才被迫放弃。
为救杨钧和其他受伤的士兵,他们不得不绕道怀朔。等到了怀朔时,已是兵疲马乏,而最糟糕的是杨钧终因伤势过重死亡。
这一事件导致怀朔镇大乱,各路统军为争夺镇将之位大打出手。
为消弭内乱,高欢利用他在那里出生,与许多士兵和将领有良好关系的背景,暗中游说大家收兵息鼓,静候朝廷圣旨以免祸及自身。又用打赌的方式,在比武场上以高超的骑射技艺击败恣意起事、不服气的将领,赢得了三个月不开战的承诺。
随后由斛律金前往平城,向朝廷特使报告怀朔的情况,而他则作为“人质”留在怀朔。一个月后,朝廷下诏派葛荣前往怀朔担任镇将,怀朔骚乱才归于平静,随后葛荣任命他担负联络各统军和下级军官的责任,因此他无法跟随他们回来。
听完他的讲述,昭君为高欢感到骄傲也为他不能回来见她一面而失望,但她没有表现出来。从此,她的心在怀朔。她渴望能到怀朔去看他,可是,她明白做大事的男人不该有太多的羁绊,于是她耐心地等著他,孩子是她最大的感情寄托。
晴朗的午后,昭君在神湖边采野菜,四个月大的儿子躺在不远处的摇篮里。
忽然,一声熟悉的马鸣穿透了她的耳朵,她惊呆了,猛地站起身寻找。
一匹红如朝霞的骏马迎面驰来,在数步之外霍然止步,再次发出动听的嘶鸣。
“你──”注视著坐在马背上的矫健身影,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是她却不能说、不能动,甚至不能看清楚他。
“昭君!”一声战栗的呐喊中,她的身子倒进了宽阔、坚硬的胸怀。熟悉的气味、熟悉的亲吻、熟悉的喘息将她久抑的情感唤醒,她扔掉了手中的东西,紧紧抱著他,在他的怀里把一年来的思念全部倾泄出来。他也以狂猛的亲吻将他排山倒海的爱慕倾泄。直到摇篮里的婴儿以响亮的啼哭唤回他们的神智。
“儿子!”高欢跪在摇篮边,敬畏地看著小小的身体所展现出的强韧生命力。
“是的,我们的儿子。”昭君抱起孩子放在胸前,孩子马上不哭了,睁著一双明亮的眼睛看著面前的男人,可一转眼,他小嘴一张,又哭了,高亢的哭声振动著高欢的耳膜,也震撼著他的心。
“他饿了。”昭君对他抱歉地一笑,解开衣襟给儿子喂奶。
高欢被眼前的景象感动得双目发烫,他坐在草地上搂过昭君,低头看著他的儿子热切地吸吮著、吞咽著,像只满足的小狗似的哼哼著,心里充满了爱。
他轻轻抚摸昭君白皙的肌肤,在她耳边喃喃地说:“我想你,无时无刻都想。我很抱歉没能在你生孩子时守在你身边,没能早点回来看你……”
她侧脸迎上他的嘴,将他的歉疚堵住,而这样的吻远不能满足他们饥渴的心。
“昭君,我饿了,饿了很久,喂饱儿子后你得喂我。”他抵著她的唇说。
她还给他一个颤巍巍的笑容。“我也饿了,我们可以喂饱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