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料未及的乐贤拦阻不住,大声叫喊著。“不可以,小茹,快回来。”
“谦哥哥,等等我。”足下用力一撑,奕茹飞快地抓住乐谦的手臂。
乐谦却毫不犹豫地甩开她。“不行,你不要跟来。”
他的力道有点过猛,害奕茹一下子失去平衡,双手更是抓不牢游泳圈,吓得她一个踏空,整个人便直直地滑下游泳圈,还没来得及发出求救声,池水已猛地灌进口鼻,她只能拚命挥舞著手脚挣扎。
“小茹!”赶过来的乐贤惊叫一声,虽然他已经眼明手快地把没入水中的奕茹拉起,却还是晚了一步。
被池水呛鼻涩眼又受惊害怕的奕茹,如章鱼般死命地抱紧乐贤,难受地咳了一会儿后,终于哇哇哭喊了起来。“咳、咳……哇、哇……”
“要不要紧?”乐贤忧心忡忡地拍抚她的背部。
呆在一旁看得傻眼的罪魁祸首乐谦,慌忙地走过来为小妹拭去泪水,惭愧又歉疚地问道:“你没事吧?”
此时,闵氏夫妇已闻风赶至,母亲飞快地一把抱起奕茹,边用浴巾拭抹她的小脸边哄著。“没事了,没事了,小茹乖,别怕,妈妈在这里。”
兄弟俩伫立在父亲跟前,低垂著头,不敢直视父亲严凛的面容。
身为两名孩子的父亲,闵淳彬算是相当年轻,从外表看来是个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俊帅男人,儿子们可谓尽得他的真传,将来必定是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虽然闵淳彬只有三十七岁,思想与个性却意外地传统老成,是个严谨自律、一丝不苟的男人。可能与他的职业有关吧,他处理事情总是一板一眼、赏罚分明,而对孩子的管教更是十分严厉,是孩子们既敬畏又爱戴的严父。
“你们怎么没有好好看顾妹妹,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板著脸的闵淳彬厉声质问。
“对不起。”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回答。
“身为大哥,你有责任照顾弟妹,知道吗?”追根究底应该是哥哥的责任。
勇于承担过错的乐贤抬头望向父亲。“是,都是我不小心,没有看好妹妹。”
“既然你知道自己有错,爸爸就罚你不能继续玩耍,你回房间好好反省。”闵淳彬要当哥哥的做好榜样,当个能够承担责任的男子汉。
“是。”乐贤乖巧地点头,没半分异议或反驳。
可是一旁的乐谦看著哥哥甘愿代为受罚,终于忍不住出声招认过错,他不能让哥哥背黑锅。
“爸爸不要责罚哥哥,全都是我不好,是我推开小茹,她才会溺水,与哥哥无关。”乐谦上前抓住父亲的双腿。“对不起,爸爸,是我的错啦!”
父亲轮流审视儿子们的小脸,最后落在哥哥身上。“乐贤,事情是这样吗?”
“嗯,不过我没有看好妹妹也是事实。”百分百遗传自父亲,性情认真严谨的乐贤不敢推卸责任。
“总之爸爸不要罚哥哥,是我的错……”率性而为的乐谦随即大哭了起来,用力搂抱住父亲的腰际,抽抽噎噎地求情。“哇……爸爸要罚……就罚我吧……”
母亲看了一眼撒娇多于认错的乐谦,这个小鬼,就是深谙父亲最怕眼泪攻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纸老虎,才敢如此放肆。
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奕茹,看见爸爸一脸不悦,而乐谦正哭哭啼啼,她也急忙代为求情。“爸爸,小茹没事了,爸爸不要责怪谦哥哥。”
“你这次就饶恕他们吧!反正小茹也没什么大碍,难得全家一起出门玩,就别为小事不开心了。”相对于丈夫的顽固认真,夏芷君算是个开明的慈母角色。
“好,这次我就不追究责任,不过你们要好好反省,记住这是攸关性命的事,不可以儿戏或掉以轻心,日后不许再犯同样的错。”闵淳彬语气放缓,一把抱起小儿子,让他坐在大腿上。唉!谁教他这个父亲对眼泪没辙,老是硬不下心肠。
“知道了。”乐谦抱住父亲的颈项,暗中向母亲与小妹调皮地吐吐舌头。“爸爸不要生气啦,爸爸答应过要让我们吃路边小吃,可不能反悔哦!”
真是的,这个小鬼变脸的速度会不会太惊人了,竟然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个小鬼,满脑子就只有吃喝玩乐。”
“小茹对不起,哥哥等会带你去吃好多好吃的东西,你不要生哥哥的气了,好不好?”乐谦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神情开朗愉悦,哪里像个刚哭喊著认错的小孩。
“好,我要吃花枝丸、猪血糕、炸鸡块、烤香肠,还有刨冰……”奕茹兴奋地举起小手如数家珍。
“你们两个小鬼最嘴馋,只要有得吃、有得玩就什么都忘了,小心被坏人骗走了。”母亲没好气地笑著摇头。
静默在旁观看的乐贤好羡慕、又妒忌,小弟就是这样懂得撒娇,讨尽双亲的欢心宠爱,而他却老是学不来,不擅表达感情的他总无法坦率地畅所欲言。
别过头,乐贤用浴巾擦拭著脸,以掩饰自己的失落,并悄悄抹去眼角的泪。
***
四年后
信义路五段的高级住宅区,其中一幢楼高三十层的空中花园、约莫一百坪的复合式洋房便是闵家的所在。
闵淳彬夫妇同在凤凰医学大学附设医院工作,对身为权威心脏外科医师的闵淳彬与护士长夏芷君而言,时间是分秒必争、不容浪费,万一医院有什么突发性手术或告急病情,他们需要在第一时间内返回医院,所以离医院不用十分钟车程的信义区是个理想的安家地方。
正因为夫妇俩工作繁忙又需要日夜轮班,家里大多时间只有三兄妹在,以及自小看顾他们的佣人霞姐。
所以身为长子的闵乐贤便要肩负起照顾弟妹的责任,更要以身作则成为一个好榜样,因此才会养成他极富责任感又沉稳内敛的性情,还有务必成为模范生与好哥哥的自觉。
反观无忧无虑的幼子闵乐谦,凡事有哥哥代为操心解决,从不用扛起任何责任使命的他才能率性坦白,造就他自由自在、热情奔放的性情。
临近期末考,明年便要成为国中生的乐谦正是父母头痛的对象,双亲希望他能如哥哥一样顺利考进一流名门的凤凰私立学院就读,所以要他勤加用功念书。可是一向不爱读书、成绩更是半吊子的乐谦却仍我行我素,害得身为资优生的哥哥乐贤老是要逼著他用功。
“代入这个方程式,这样子计算,明白吗?”乐贤俨如家庭老师般督促著弟弟用功,已经是国三生的他很有大人的样子,身材样貌与弟弟已有差距。
一手撑著头颅、一手不停转动铅笔的乐谦两眼发直,根本听不进去哥哥教导的方程式,对书桌上的课本更是视若无睹。他索性抛掉铅笔,十指插入浓密的黑发中用力拉扯,一脸苦恼地要求。“不行,我的脑袋快要爆炸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在乐贤另一旁乖乖用功的奕茹见状,唇边忍不住漾出笑容。又来了!谦哥哥总是定不下心来安安分分读书。
乐贤看看腕表,无奈地提醒。“你半小时前才休息了十五分钟。”
“老哥,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你明知我不是读书的料子。”乐谦双手合十求饶道。
“其实你一点也不笨,为什么老是不肯好好念书?”乐贤感到相当头痛。
“没法子,我不是书呆子嘛。”
亏他还好意思嘻皮笑脸,乐贤佯装生气,用力敲打小弟的头顶。“你是在讥讽我吗?”
“岂敢!岂敢!哥哥你可是文武双全,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是小弟我最崇拜的偶像。”乐谦忙不迭地满脸讨好。
“那你还不给我好好念书。”乐贤白了他一眼。
就连奕茹也忍不住插话,帮忙劝说。“对呀,谦哥哥你不能太任性,老是给贤哥哥添麻烦。”
“哎呀!连小茹你也来念我吗?枉费我一直这么疼你。”乐谦夸张地直叫嚷。
“谁教你这么没用,贤哥哥比你有本事多了。”奕茹开心地挽著乐贤的手臂,侧头向乐谦扮了个鬼脸。
备受打击的乐谦随即垮下俊脸,如小狗般惨兮兮地趴在桌上,揪著胸口发出哀号。“你真过分,竟然这样批评我,我的心全碎了,心痛得快要死掉啦!”
奕茹不但没有半分内疚,还被他有趣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而乐贤则不客气地拆穿他的戏码。
“哼!你才没这么容易死呢,你别想要装死逃跑,赶快给我起来念书。”
“你们真是无情无义,没半点同情心。”乐谦死皮赖脸地不肯起来。
“谁教你不长进点?以你现在的成绩根本不可能考进凤凰学院,你不和我读同一所学校、成为我的学弟的话,我怎么能好好看牢你呢?”乐贤忍不住又要说教。
“我就是不想成为你的学弟呀!”乐谦把脸埋在桌面,喃喃地小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