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啊。”
蓝晨玥欣然答应。
反正她对吧台里的男人也没什么好印象。
“对了,”
男人在转身走向旁桌前,掉头回来说了一句:“两杯马丁尼,谢谢。”
语毕,便领著蓝晨玥走向靠窗边的双人桌。
他的请求让黄圣昂皱了眉,也露出苦笑。
──马丁尼?
这男人是故意要灌醉她,还是真的不知情?他不自觉地想起蓝晨玥方才那副惧怕酒精的模样。
“喂,”
石诺伦忽然在他身后唤了一声。“时硕那家伙来过了没有?”
他醒神,回头。
“还没看到他。怎么?”
“没什么,早上他打电话来,说要拿东西给我。”石诺伦又低下头忙手边的工作。“应该是又被他老爸留在公司了吧。”
听了他的话,黄圣昂只是笑笑。
“可怜,一回国就被训练成工作机器。”说完,他转身从酒柜里各取下一瓶琴酒和苦艾酒。
石诺伦扬扬眉,微笑伴著无奈。“他应该也很不甘愿吧。谁叫他是独子,好死不死就生在那种家庭。”
“不是听说他爸今年想把他调去国外分公司?”
黄圣昂像是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为话题而停止。
“的确是有这么想过。不过他说他宁死不屈,还说什么要把他调出去的话,要先当作没他这个儿子。”
这话让黄圣昂笑了出声,第一杯马丁尼也已完成。
在他取来第二只鸡尾酒杯、放入一粒橄榄之后,他却倒入白开水,取代原有的透明烈酒。
石诺伦不禁错愕。
“……你在干嘛?”
“做马丁尼。”他回得一副理所当然。
“废话。我也知道是马丁尼,我是问你干嘛倒开水|”
黄圣昂骤然伸出手,食指抵在唇上。
这让石诺伦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回,搞不清楚他在玩什么把戏。
“当你什么都没看见。”
他给了对方一个结论,转身钻出吧台。
马丁尼,他端给了那个男人:而马丁“水”,他则是摆在蓝晨玥面前。
“还需要什么吗?”他补问了一句。
“那……给我们一碟花生米吧。”
不是错觉。
在他说出“花生米”三个字的时候,黄圣昂留意到那女人脸上露出些微惊愕,仿佛这男人刚才点的是一盘炸蟋蟀,而不是一碟花生米。
这令他纳闷,也令他差点又失笑出声。
“好的。”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安分地送上对方所要的东西。
“你在搞什么鬼?”
再回到吧台内,石诺伦劈头就问,脸上似笑非笑的。
黄圣昂耸耸肩,不经意间望了蓝晨玥一眼。“她在十分钟前已经间接承认她酒量不好,我不能见死不救。”
“是、是,好个路见不平。”他翻了翻白眼。“想把妹就直说。”
“去。”
黄圣昂啧了一声,别过头去,嘴角上却挂著笑意。
***
下雨天,会上门的客人往往不及平日的半数,甚至可以用“稀少”两个字来形容。
倘若石诺伦也有排班,两个人倒还可以聊天打发时间。
万一只剩下一个人,那黄圣昂便只能听著音乐发呆,看著外头来来往往的行人,或是翻翻杂志之类的。
例如现在。
他倚著身后的酒柜,手上翻阅著半年前的“壹周刊”。翻这种杂志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新知,纯粹只是为了杀时间。
直到清脆的铜铃声响起。
黄圣昂倏地合上杂志。“欢迎光──”
抬头,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收回。
蓝晨玥忙著拍落身上的雨珠,在完全进门之后,她才意识到整个酒吧里只有两个人。
她,还有他。
她的动作顿时僵止,有些错愕。
“今天……”她看了看四周,再看著吧台里的男人。“今天没有营业吗?”
黄圣昂笑了出声。“没营业我站在这里做什么?”
“可是……”
蓝晨玥怔怔地走向吧台,依然四处探看著。“怎么都没有人?是因为才刚刚开门吗?”
“不是。”黄圣昂回头看了墙上的时钟──将近十点。“已经开门两个多小时了。是因为下雨天人本来就比较少。”
说完,他回头看著她。
“一样是喝可乐吗?”
蓝晨玥犹豫了几秒,才点了下头,坐上他面前的高脚椅。
“今天怎么有空来?”
在递上一瓶可乐的同时,他启口问道。
“刚才去参加同事的婚宴,”她笑道,随便指了个方向。“餐厅就在附近,想说顺便过来坐坐。”
“附近的餐厅?”
黄圣昂微皱眉头,苦思了一会儿。“哦,是那问叫什么……‘活跳生虾’?”
“是‘生鲜活鱼’。”她笑了出声。
“管他的,反正差不了太多。”他低头,笑了一笑,却又忽然抬起头来。“需要花生之类的吗?就当作特别招待。”
果然,她又露出那副好像看到炸蟋蟀的眼神。
“不了,谢谢。”她苦笑。
“本店的花生米不含FM2,不必每次都露出那么惊恐的表情吧?”
“不,不是的,”
她尴尬地笑了一笑,考虑了好一下子。“其实是……我对那东西过敏。”
黄圣昂微愣。
──这下可好,这女人酒量奇差,还对花生过敏。
“幸好咖啡因对你没什么负面影响──”这是他中肯的结论。
“对了,”
蓝晨玥忽然启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则是闭上嘴,看著对方,等待她的下文。
“上次……那杯酒的事,”她支支吾吾的,避开他的目光。“还没机会跟你说声谢谢。”
黄圣昂静静地看著她一会儿。
“所以你今天是来道谢的?”
像是目的终于被拆穿,她扬扬眉,显得有些难为情。
她的模样让黄圣昂心里漾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没什么好谢的,”他别过头,不自觉地往另一侧走了几步。“反而是我要感谢你,一杯白开水让我赚了两百元。”
他只怕在伸手可及的距离之内,会让他做出近乎禽兽般的举动;所以,他退出了危险区域,充足的氧气有助于他维持大脑清醒。
见他走到吧台的另一侧,蓝晨玥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一种近情情怯的矛盾。
“那个……”
她启口,打算另起话题,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嗯?”
“有没有那种……不太容易醉的酒?”很蠢的问题,她知道。
“啊?”
黄圣昂皱了眉,脸上的表情耍笑不笑的。“怕醉的话,喝果汁可乐就好了,有人会强迫你喝酒吗?”
“不是的。”蓝晨玥唉了一声,低下头,暗斥自己开错了话题。
“不然是?”
“只是因为……”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抬头望向他。“因为要是每次到夜店都点可乐的话,会让我觉得很逊。”
说完,她严肃地看著对方。
黄圣昂却在下一秒大笑出声。“你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我是认真的。”她板起脸。
“好好……我错了,我不该笑你。”他收起笑容,取下一只高飞球杯。“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试试Screwdriver吧。”
“Screwdriver?”她皱眉,纳闷。“螺丝……起子?”
“那是酒名。别跟工具箱联想在一起。”
“喔。”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却只是让黄圣昂更想笑。
不到三十秒,他递上一杯橙黄色的鸡尾酒,摆在她面前。
“Vodka加柳橙汁。我没有放太多伏特加。”
蓝晨玥盯著杯中液体打量了好半晌,才拿起吸管,轻啜一口。
“如何?还可以接受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嗯……”
她侧头,眉心略皱。“酒味……好浓。”
黄圣昂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索性,他回头拿来一瓶红色铝罐,开瓶就将杯子倒满。=晅样,再试一口看看。”
“这是什么?”她好奇。
“Ginger。汽水的一种。”
“哦,原来如此……”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低头又啜了一口。“啊,这样子就好多了。”
她的模样让黄圣昂不禁露出微笑。
“所以,这个叫什么?”
蓝晨玥抬起头来,看著他,又看著酒杯。“Screwdriver……加汽水?”
黄圣昂转转眼珠子,耸了耸肩。“随便。你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她却笑了出来。
“好怪的酒名。”
黄圣昂只是笑而不语。
他大概可以想像她脑海里的画面──想必是一杯汽水里摆著一把螺丝起子吧……
“对了。”
她忽然挺直身子,满脸的期待。这让黄圣昂怀疑她已经有了醉意。
“上次你帮我掉包的那杯酒,原本的味道是什么?”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也让黄圣昂吃惊。“怎么?你想试试?”
她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你醉了。”这是他的结论,而且非常肯定。
“我才没有。”她出声抗议。“我只是好奇那是什么样的酒,让你不得不放弃职业道德,怎么样也要掉包。”
“是,谢谢你提醒我已经放弃道德……”
他苦笑,开始后悔没事干嘛倒酒给她喝,即使那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几滴酒而已。“相信我,你受不了那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