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吗?我、我不喜欢囤积食物。”
“这跟囤积与否无关,而是你的大材小用简直羞辱了那台冰箱。”
“我要怎么羞辱我的冰箱,还轮不到你说嘴。”
“好,我不说,诚如你所说,反正它们已经都不幸变成尸体了,那就别浪费,快吃吧!”
本想走人的,可是肚子却没人格的发出饥饿的讯息。
反正他这顿早餐所用的材料也全是她买的,不吃白不吃,牺牲了保养,总也得饱了肚子吧?
练姬桩抓起汤匙,嘀嘀咕咕的吃了起来。
唔,还不错嘛!也不是那么难吃,看来,当初她那些天然食材买得可真好。
望着她大口咀嚼的模样,杨耐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原来除了斗嘴骂人,练姬桩那张刀子嘴,乖乖吃东西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嘛!
突然,她的脑袋闪过关于昨天的片段,停下进食的动作,用经过一夜已经所剩无几的愧疚眼神,看了看他的唇,又看看他的脸……
该死的唇,依然要命的引人遐想,至于脸……阿弥陀佛,幸亏红色的指痕已经褪去。
“那个……”欲言又止。
“什么事?”杨耐冬望着她。
踌躇半晌,“那个……昨天,对、对不起。”她尴尬的扭动自己的嘴,含胡的说了句道歉。
没等他回应什么,练姬桩用最快的速度将食物塞满了嘴巴,火速闪人。
她一走,杨耐冬二话不说就收过瓷盘,拿到水槽去清洗。然而水槽前的他,却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原来挨打,也不是尽然都是衰事一桩,他隐约察觉到,练姬桩似乎还花了一些时间,贪看了他的唇几眼。
女人啊,就爱口是心非。他在心里这么想。
换下睡衣、上了淡妆,明明没有耽搁什么,可是等练姬桩换好衣服走出来,杨耐冬已经在门口久候多时。
皮衣里,他穿了一件白领的水蓝衬衫外搭毛料背心,衬衫的袖子在皮衣袖口外反折,给人一种清爽俐落的新形象。
奇怪了,印象中,会选择那种款式衬衫的男人,大多是从事工作内容拘谨、严肃的金融业精英,可是穿在杨耐冬身上,却没有金融业分子所带来的压迫感,反而给人一种独有的简单干净。
他左耳上,前卫的银质耳环闪耀着光芒,还有食指上的戒指、裤腰上的链子,这些庞克的元素点滴添加起来,竟然一点都不让她反感,反而让她觉得是一种很有型的搭配。
私人恩怨不谈,她是肯定他的衣着品味的。
尤其是他那看似无害的目光,竟蕴含着一种魔力,叫人不禁……怦然心动。
“有什么问题吗?”杨耐冬察觉她的目光已经落在自己身上很久了。
像是被逮到了什么,练姬桩脸上蓦然一阵温热,仓卒的收回目光,“哪有什么问题?上班了!”粗声粗气的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脸红了。为什么?望着他的时候,她脑子究竟想了什么?
要不是她此刻的表情太过严肃,要不是昨天那巴掌的余威还在心里荡漾,杨耐冬真的很想要探究一下。
一上车,练姬桩就开口说:“已经给你吃、给你住、还给你睡,今天我可以开始奴役你了吧?”她可没忘了他昨天说过的话。
“乐意之至。为了不白睡姊姊的床……”
“杨耐冬,你鬼扯什么?什么叫做白睡了姊姊的床?是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床,不要制造暧昧假象。”
“是。为了感谢你的收留,也为了不让家里的厨房哭泣,我愿意用拙劣的料理厨艺,来换取那个小小空间的使用权,藉以传达我的感激,可以吗?”
“你刚刚不是已经使用过了?现在才问,会不会太晚?”白他一眼,“记得给我收拾好,千万别让小强闻香而来。”
“小强是谁?”
她翻了一记白眼,“那不重要,总之请保持干净整洁。”
所以那就是答应喽!杨耐冬点点头,迳自从口袋里拿出个人PDA,“另外,今天下班的时候,可以送我到大卖场去吗?我想要购买些生活用品,尤其那个空荡荡的大冰箱,我非常渴望它能开始负荷一些工作量,替我们冰存一点食材。然后……”
“然后还有什么?你可不可以简单扼要的一次说完。”她不是太有耐心,尤其在这种刚接过母亲电话的早上。
她伟大的妈妈,真的有把人逼疯的潜能。
“我需要这里的地址。”
“你要地址做什么?”
“有些私人物品跟书籍要从美国寄过来,为了不让个人包裹在太平洋上漫无目的的飘,我需要一个包裹流浪的最终站。”他幽默的说。
趁着停红灯,练姬桩抓过他的个人PDA,在手写面板上写下地址,不忘损他一句,“小朋友,家里的地址千万要记好,万一哪天迷路了,警察伯伯才可以帮你找到回家的路。”顺顺他额前的发,满是恶意调侃。
杨耐冬没被她激怒,只是一迳的淡笑。
好,这一次先礼让“长辈”一回,下一次,只要她胆敢再用对待小狗的方式这样敷衍他,他一定二话不说,当场把她扑倒——
“你冷笑什么?”她逮到他嘴边的诡异揶揄。
“没有。”他收起PDA,故做无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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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他们之间的话题很安全,在乖张的案件里抽丝剥茧,在尸体里找寻隐藏的答案,只要不谈情说爱,工作里的练姬桩是自信又美丽的。
瞧她此刻是何等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杨耐冬从来没有看过有谁可以比她更热爱自己的工作。
“你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
“当然!服务有生命的个体,很多人都在做,可是愿意倾听死者声音的人,却少得可怜,我不是因为自己是那少数的一分子,而感到自负自满,而是对于生命的尊重,到死,我都虔诚的遵行着。”练姬桩如是说道。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她对这份工作的想法,哪怕只是一丁点。
外界太习惯用薪资所得来判断一份工作的可不可行,却忘了深究背后坚持的信念。很多人无法理解,甚至不谅解,质疑她为什么不到光鲜亮丽的医院工作,而愿意终日与死亡为伍。
无所谓,她不需要那些人的明白,她只要不愧对自己的选择就够了。再者,面对死人,永远比面对活人容易,因为死人永远都不会欺骗。
打从心里的追求意念一确定,杨耐冬对她的好感指数就呈现直线上升。
他心里非常清楚,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如此绝对的吸引住他的目光,但是练姬桩却轻而易举的办到了,就像现在,仅仅只是望着她发光的眸子,他都无比渴望着想要把身边的她,紧紧的拥抱在怀里。
但是,还不行,在她还没打算卸除她的盔甲前,他的贸然行动只会把她推得更远而已,他得拿出耐心,一点一滴慢慢的去刺激她,唤醒她潜藏的柔软才行。
“欸,听说你曾经在人体农场待过?”她突然别过头来,对他询问。
杨耐冬抽离私念,让自己暂时心无旁骛的回答,“嗯,在那里约莫待了有几个月的时间。”
“快说说那里的情况。”练姬桩迫切的渴望求知。
“第一次站上那块土地,应该说心里是非常震撼的,感觉自己跟死亡竟是如此的紧密,空气里的味道很可怕,但是,一想到有多少宝贵的知识在那里被找寻出来,心里的恐惧变得很渺小,庞大的敬重却如此简单的油然而生。”
练姬桩露出神往。
“我还记得第一天的早餐会报里,我吐了,而且是吐到浑身瘫软,一整天都无法进食。只要看见食物,就会想起会报里曾经出现的腐败画面,那时我以为我几乎从事不了这份工作,是巴斯博士的精神不断的砥砺我去克服。或许有人认为他太过疯狂,但是,我认为那是一种对知识的执着。
“我一直觉得人体农场是个超乎人性的神圣国度,会被社会舆论如此挞伐攻击,是因为它已经凌驾在人性之上了。
“负责主导的巴斯博士利用那些死体,建立可以帮助法医科学化的数据资料,尽管贡献非凡,但是舆论的浪潮也超乎想像的凶猛,若不是有很坚定的想法,一般人是无法持续下去的。
“可是平心而论,如果不是人体农场的存在,很多关于法医专业的知识根本无法这么被轻易的取得。
“这的确是一个极端两难的局面,没有那些牺牲,根本无法获得如此宝贵的资料纪录,这些成功,注定无法避免的伴随着庞大的指责而来。也因为看到那些崇高的理想被付诸实行,当时,我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是什么?”
“倘若有一天,我生命不得不凋零,我希望我能回到人体农场,让我的躯体可以为这个世界,做最后的贡献。”杨耐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