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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什麽?」另一个女人伸手抢过她的口红,「这是新款的吧?借我一下。」

  「你没听说钱家声的事吗?柴副总炒了他了!」

  「什麽?柴老炒他?」口红意外超出唇线,「不可能吧,他那麽一个懂得逢迎拍马的人,柴老不是一向很欣赏他吗?」

  「这我就不知了。财务部的人告诉我刚才柴副总在办公室里把钱家声骂了一顿,之後他就回到自己办公室收拾东西了。」

  「怎麽回事啊?会不会是因为柴晶晶?」擦口红的女人忙著找卫生纸。

  「柴副总的千金?你的意思是」

  「八成钱家声玩弄人家感情,惹恼了柴老吧。」她说,专心地对镜拭去唇畔的红渍。

  「不会吧?他玩弄人力资源部那个刘玉婷也就罢了,连柴副总的宝贝女儿都敢得罪?」

  「谁知道?」擦完口红的女人对镜嘟了嘟嘴,忽地,双眸愕然圆睁。

  一张严厉冷淡的脸孔与她在镜中对望。

  刘玉婷?

  她心跳一乱,双颊立刻泛起尴尬的红潮。「呃,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喃喃道歉。

  可刘玉婷根本不理,冷冷挤开她,打开水龙头,使劲清洗双手。洗完後,她用力甩动双手,清凉的水滴溅得两个女同事上衣都湿了。

  然後,她转过身,带著苍白的脸色与充满恨意的眼神忿忿离去。

  ***

  「家声,我听说了。」女人娉婷的倩影如一阵风般卷进钱家声的私人办公室,「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正收拾著东西的钱家声听闻清脆的质问,缓缓抬头,「晶晶。」他低声唤,嗓音紧绷。

  柴晶晶心一紧,「到底怎麽回事?」她双手撑住办公桌面,仰起清秀睑庞,「爸爸告诉我……他告诉我——」

  湛眸一沉,「告诉你什麽?」

  「他说……你收了张支票。」明眸凝定他,忽亮忽暗,「是真的吗?」

  他没有回答。

  「他说,因为他要求你离开我,所以你跟他敲诈了两千万——」她咬牙,「算是分手费。」

  他依然不语,静静继续收拾东西。

  她蓦地伸手扯住他的手臂,「你回答我!钱家声,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收了那张支票?」

  「……我是收了。」

  「什麽?」柴晶晶愕然,半晌,只是僵立原地,脑海一片空白。

  他真的收了支票?真的跟她父亲敲诈了两千万?不!她不信!怎麽可能?

  「家声……家声,你别……别开我玩笑,你说实话。」她瞪著他,嗓音发颤,容色发白,「我爸他……是胡说八道的吧?」

  他默默望著她,「我是跟他要了两千万。」

  「为什麽?」

  「因为我需要。」

  「你为什麽需要?这麽大一笔钱啊!你就这麽缺钱吗?」

  「我是缺钱。」

  「那也不能用敲诈这种手段!」她几乎歇斯底里,「拿出来!家声,把那张支票给我!」

  「晶晶,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不听!你拿出来就是了!」一面尖声喊著,她一面动手摸索他全身上下,「在哪里?你把支票藏在哪里?」

  「晶晶,住手。」他试图阻止她狂乱的举动。

  她不听,依然固执地搜身,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上四处抚探,让他既尴尬,又不禁莫名发热。

  这太荒唐了……

  「拿出来!你拿出来啊!」玉手伸进了他的裤袋。

  他连忙把它抓出来,紧紧定在他胸前,「晶晶,你别胡闹了!」

  她仰头,泪光莹莹,「支票到底在哪里?」

  他一阵心软,松开她的手,伸手探入西装内袋,取出柴玉明刚刚落款签名的支票。

  她一见,立刻就要伸手抢过来,他连忙退後一步。

  「家声!给我,我撕掉它!」她气急败坏地喊。

  他摇头,神态凝肃,「不行。」

  「为什麽?」她用力跺脚,「我不要你收这种钱!不要你跟我父亲要什麽分手费!你……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居然用这种手段要钱?你怎麽能这麽做?简直太无耻了!」

  一连串的斥骂激得钱家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凝望她,湛黑的眸愈加沉黯,「这不是分手费。我们两个根本不算正式交往,又何必分什麽手?」他顿了顿,唇角牵起自嘲,「可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卑鄙;这笔钱的确是我向你父亲敲诈的。」

  「你……为什麽要敲诈他?」

  「因为他利用我完了之後便想一脚把我踢开,因为我确实需要一大笔钱,因为他有不少把柄落在我手上。」他冷静地解释,一句比一句更锐利,一句比一句更撕扯著她疼痛的心。

  她眨著酸涩的泪眼,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把……把支票撕掉——」她颤著嗓音再度恳求。

  他闭眸,深吸一口气,「我不能。」

  心碎了,泪水纷纷坠落。「我瞧不起你,钱家声,你如果是男人的话就不会做这种事……不,任何有骨气的人都不会这麽做。你简直……你太令我失望。」

  「很抱歉令你失望。」他紧紧咬牙,伸出拇指缓缓替她拭去颊畔泪水。「我真的很抱歉,但我,就是这麽一个男人。」他哑声说道,幽邃的眼眸掠过复杂暗影——彷佛带著几分柔情,几分歉意,几分自嘲,还有几分藏得极深的压抑与痛苦。

  她没看见,悻悻然展袖抹去眼泪。

  「再见!算我看错人了。」

  他默然,怔怔望著她倔强离去的背影。

  「……好啦,这下我可总算摆脱这个小麻烦了。」他自言自语,语声似乎轻快,可紧紧交握的指尖却狠狠刺痛了掌心。

  ***

  夜逐渐深了,苍黯的夜幕缓缓罩落城市。

  可总是五彩缤纷的台北市,并没有因为黑夜的来临而稍稍褪去颜色,相反的,她仰起抹上淡淡胭脂的容颜,微笑接受夜的披风。

  夜晚的台北,是美丽的、自信的,可绚丽的容姿後,掩著不为人知的寂寞。

  城市是寂寞的,因为住在城市里的许多人,许多心,是寂寞的,因为在城市里生活的人总要戴上刚毅坚强的面具,纵使他的心有多麽脆弱……

  想著,钱家声的嘴角不禁自嘲一扯。

  什麽时候他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只因为失业了便让他忽然成了个诗人?又或者,是因为下午被柴晶晶痛骂了一顿?

  她瞧不起他,她对他失望,她认为他没骨气。

  是的,他是没骨气,事实上,他也鄙夷所谓的骨气。

  人为五斗米折腰,这不就是社会的现实?生活在这个世界,生活在这座精明冷厉的城市,他一向懂得游戏规则,不是吗?

  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这就是这个社会信奉的真理!

  他没有错,跟柴老要来的支票是他该得的补偿,就算敲诈也好,他拿定了,因为他的确需要……

  「我没有错。」他坚定地对自已宣称,透过车窗往前方直视的眸光忽地冷冽。

  他没有错,他只是照游戏规则玩而已。

  一念及此,他忽地用力踩下油门,宝蓝色的Cetiro往阳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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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小哲是我的儿子?」听闻爆炸性的宣言,纪礼哲只觉脑子一阵晕眩,扣在指间的咖啡杯一晃,差点落下。

  他瞪著将他邀来谭昱阳明山别墅叙旧的学妹,眸光又是震惊,又是不信,还有微微的茫然。

  程馨心一扯,胸口为他莫名的眼神发疼,「我就知道学长完全忘了。」

  「忘了?我究竟……忘了什麽?」他完全不记得了,不记得他曾经与她缠绵欢爱,甚至令她怀了孕——这个学妹对他而言,一向就只是个学妹啊。

  「学长,你记不记得你毕业那年生日?那天,你在酒吧喝得烂醉——」

  纪礼哲脸色一白。

  是的,他想起来了,那天,他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命令他马上回台湾进翔鹰集团工作。父亲不许他留在美国,不顾他成为建筑师的梦想,硬要他回国继承家业。

  他拿自己患上胃病的身体威胁他,他这个做儿子的只得乖乖听命。

  梦想被剥夺的不甘心让他自暴自弃地喝了一整天酒,试图麻醉自己……

  「那天晚上,当我看著你醉醺醺地从酒吧里出来时,我很心疼,又好高兴,因为自己终於有跟你单独相处的机会。」程馨幽幽地说,「我赶上前扶你,将你带到附近一家汽车旅馆。」

  「你……为什麽这麽做?」

  朦胧的眼眸凝定他,「因为我爱你,学长,当时的我其实暗恋著你。」

  「什麽?」他一震。

  「我一直喜欢著你,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她沙哑著嗓音,「在你心底,一直有另外一个人。」

  是婉儿——她指的是婉儿……

  纪礼哲心一痛,想起不久前才逝去的女孩,他身子忽然开始发颤。

  程馨注意到他激动的神情,容色一黯,「我想,你现在也依然爱著她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望著她,等著她说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还是很渴望你,就算只有一晚也好,我希望与你共度,只有一个晚上也好——」她忽然停住了,容颜逐渐染上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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